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不見壺口天門決。
唯見滔滔紅淚萬里下昆崙，澀澀托起千江月。
唯見吞穹沃日四海肆無涯，殷殷一腔君子血。
當(dāng)年地中巖髓氣凝沖天柱，踏就劫灰鐵云裂。
祗聽噌吰黃鐘獨(dú)鳴柏梁臺(tái)，漢武百樂皆喑絕。
上有虺虺驚雷蓬萊仙班列，下有阿鼻群鬼崛。
江潯放歌鶴發(fā)翁，高蹈舞雩飛魂魄。
不飲自醉天壺倚，柔腸芒角森如戟。
默涵近濡味芝蘭，雒頌內(nèi)觀聲金石。
一字百世冥冥野，非人道兮不可貰。
抉心自食行身教，狂瀾玉山巖巖立。
晦雨昏昏無雞鳴，銅目淅淅化鉛瀝。
臞魂悵懷海寧玉，滂沱難霽新亭泣。
六經(jīng)鑄子繼絕肩，一寸成灰百年溺。
斷椽作筆殿飄銷，沉陸闊海云皆墨。
羲之池水落云色，霜毫長(zhǎng)空砉紫霹。
枯河縱赦千年俟，赭山長(zhǎng)埋三代碧。
私淑有年荊難識(shí)，天遺蘭橈近沚汨。
溷茫何處是燃燈，遮眼忘身天已黑。
井底寥落聞鈞樂，孤根一尺風(fēng)惻惻。
嗚呼，今我來兮，雨雪霏霏，胡沙卷地羊盡羝，夢(mèng)里羝乳甘如蜜。
羝羊與我同聲哭，哭我年年淚血青氈濕。
按：【沚齋批】大作完美，可定稿矣。
注：晦雨雞鳴：《詩經(jīng)·風(fēng)雨》：風(fēng)雨如晦，雞鳴不已。小序：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焉。銅目化鉛：《述異記》：魏明帝詔宮官西取漢武帝捧露盤仙人，欲置前殿，既拆盤，臨行泣下。《漢書·郊祀紀(jì)上》：作柏梁、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顏師古注：《三輔故事》云建章宮承露盤高二十丈，大七圍，以銅為之，上有仙人掌承露。
新亭泣：《世說新語·言語》：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坐而嘆曰：風(fēng)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
俟河：《左傳·襄公八年》： 周詩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壽幾何？ 杜預(yù)注：逸詩也，言人壽促而河清遲。
羝乳：《漢書·李廣蘇建傳》：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羝乳乃得歸。羝，公羊。
附：謹(jǐn)錄沚齋先生所賜讀新作 黃河壺口瀑布放歌
滄海瀉杯河傾壺，懸流挾勢(shì)群山趨，坼裂層巖陂坨粗。盤渦里外黃白殊，水石爭(zhēng)奪不肯輸，神劃鬼剜得乘虛。巨浪撲噬若于菟，百里震震驚聾懦，激電翻霜俄紛如。游客駢首目睢盱，欲近還卻三踟躇。陰洞螺磴下窺覦，水府凝冷森發(fā)須。亂濺億億摩尼珠，日影飄瞥虹影弧，一珠萬象才須臾，已歷媧羲抵槃瓠。不周觸陷東南隅，赤帝揮手眾靈驅(qū)，竟移太行塞當(dāng)途。濁流偪仄無完軀，河伯色怒掉狂車，秦晉蹴踏中原屠。镕鑄大鈞一洪爐，水火漂焚無賢愚，黃土所摶皆為奴，仰天莫問民何辜。噫嘻嚱是歟非歟，長(zhǎng)安鬧市百六閭，貴人恃恩持左樞，舞紫歌紅群氓俱。欲攀龍髯祠鼎湖，欲犯帝座踞清都，于此乘槎溯天衢。九牛力挽纖千夫，柁傾槳折駭且呼，一墮不救失頭顱。浮生擾攘一蘧廬，增之不足減則馀，身世相讎悔其初。今我七十何所圖，自保一身慚妻孥，去去流年疾逃逋，口鉗形解胡為乎。觀我生兮道未孤，及吾衰矣道已污，有心無力心可誅。壺水當(dāng)酒能醉吾，阮家老兵不識(shí)渠，招來對(duì)飲曉及晡。微陽在戶月在除，豪素滿幾聊可娛，毋用局束氣不蘇。神州百年終丘墟，休嗟微禹吾其魚，淚墨淋浪筆諸書，我淚未竭河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