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食翁 明末清初 · 陳恭尹
冥冥青楓林,戢戢歸飛翼。
飛鳥亦有巢,老翁行乞食。
問翁何方人,揮涕答不得。
良久前自言:“家在東山側(cè)。
薄田五十畝,父子藝黍稷。
宿昔天地平,黽勉努筋力。
中婦提壺漿,小婦當(dāng)機織。
老妻低白頭,扶孫共匍匐。
冬日農(nóng)事歇,斗酒呼親識。
雞豚稻粱飯,壯我衰顏色。
寧知屬戎馬,秋毫見取索。
一歲耕且鋤,不足供賦役。
蕓田倦未起,肢體被鞭策。
貧家力已竭,公家求日益。
有田以自養(yǎng),反以速窮厄。
欲賣與豪家,鄉(xiāng)鄰少人跡。
當(dāng)時富貴者,荒草生空宅。
回頭語孫子(“頭”,十三年本作“來”。):‘流離任所適。
重恐官吏至,豈能受逼迫。
黃泉亦相見,何必人間客’。
欲呼一飯別,盎無半升麥。
出門各分手,痛哭辭阡陌。
哀哉竟至今,兩不聞消息。
老身一葛衣,朽爛委荊棘。
餓死污人鄉(xiāng),不死長悽惻。
新朝澤萬物,我獨罹斯極”。
下民日憔悴,上天安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