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紅衣·金水兄邀賦殘荷，拈此調(diào)，依白石韻 當(dāng)代 · 谷海鷹
押詞韻第十七部
翠影欹波，明妝褪日。
倦消心力。
萬點(diǎn)凝珠，因風(fēng)墮池碧。
游禽漸遠(yuǎn)，爭負(fù)卻、瑤臺遷客。
幽寂。
霞燼渚煙，恰芳魂容息。
塵喧紫陌。
弦換清商，孤懷竟何藉。
而今怕憶水國。
小亭北。
最是采蓮人語，耳畔尚如新歷。
嘆此情無計(jì)，堪送夢邊行色。
按：
【力夫評】不類人言，喚云真性靈也，當(dāng)世絕不多見。
【金水評】“不類人言”，莫非仙言？
【是務(wù)齋主評】喚云兄功力日漸深厚。
【梅云評】“日”字是韻，“恰”用入聲，得此調(diào)體氣。我曾撰文專論白石詞聲韻，摘錄如下：......白石另一自制曲《惜紅衣》云：“簟枕邀涼，琴書換日，睡馀無力。細(xì)灑冰泉，并刀破甘碧。墻頭喚酒，誰問訊、城南詩客？岑寂，高樹晚蟬，說西風(fēng)消息。 虹梁水陌，魚浪吹香，紅衣半狼藉。維舟試望故國，渺天北(此句亦可斷作“維舟試望，故國渺天北”）。可惜柳邊沙外，不共美人游歷。問甚時同賦，三十六陂秋色？”此詞入無射宮，押入聲韻。全篇律句多于拗句，其中“日”字是韻腳，“說西風(fēng)消息”之“說”字必用入聲，夢窗此調(diào)此句作“尋流花蹤跡”，“尋”乃以平代入也。龍榆生《唐宋詞格律》對此二關(guān)鍵處未加說明，故今人填此詞，大都律誤。龍先生訂譜，甚為嚴(yán)謹(jǐn)，殆見玉田此調(diào)未遵白石，故于此二處從寬乎？茲將玉田《惜紅衣》引于下：“兩剪秋痕，平分水影，炯然冰潔。未識新愁，眉心倩人貼。無端醉里，通一笑、柔花盈睫。癡絕。不解送情，倚銀屏斜瞥?！?span id="m3z201m" class='bold'>長歌短舞，換羽移宮，飄飄步回雪。扶嬌倚扇，欲把艷懷說。舊日杜郎重到，只慮空江桃葉。但數(shù)峰猶在，如傍那家風(fēng)月?！贝嗽~平仄悉依白石，唯“平分水影”句失韻，“倚銀屏斜瞥”之“倚”宜入而上，“把”字亦當(dāng)用入聲耳。龍先生乃彊村老人高足，彊村曾五疊白石《惜紅衣》韻，均謹(jǐn)守其律，此二處分別為“回筒限日”、“鴉翻去日”、“長愁送日”、“孤吟費(fèi)日”、“陰沉海日”、“”說梅邊消息“、”約鷗邊將息“、”“識殊方棲息”、“咽滄波風(fēng)息”、“閱濛濛千息”，除“?！弊忠巳?span id="wndrjww" class='bold'>而上外，其馀四聲全與白石相同，可知老輩倚聲之一絲不茍矣。當(dāng)代杰出女詞家沈祖棻亦曾填《惜紅衣》詞，錄之于下: “繡被春寒，秋燈雨夕，藥煙繁碧。怯上層樓，新來漸無力。空帷對影，聽四面、悲笳聲急。凄寂。三兩冷螢，映輕紗窗槅。 初鴻遠(yuǎn)驛，雪嶺冰河，依稀夢中歷。書成諱病，淚濕數(shù)行墨。幾日薄羅嫌重，莫問帶圍寬窄。但枕函沈炷，猶解勸人將息?！?span id="f1lz9m3" class='bold'>細(xì)作比較，第二句”夕“字入聲，乃是韻腳，與白石合，惟“映輕紗窗槅”中“映”字為去聲，未合白石之律，可知雖大家亦未免偶或疏忽也。其師汪東先生評此詞曰：“此詞以夢窗詞校之，則白石原作應(yīng)以“詩客岑寂”斷句，客字乃碰韻耳。下闋則以“維舟試望故國”為句?！懊?span id="l1wn0hq" class='bold'>天北”，三字句。夢窗既解音律，又親從白石游，斷更可信。惟鄭、朱等和姜韻已皆如此讀，自亦未為不可”。汪先生謂夢窗“親從白石游”，蓋誤以石帚為白石，夏承燾先生已有考辨，茲不贅。至于白石“維舟試望故國，渺天北”，斷為“維舟試望，故國渺天北”，以“國”作暗韻，亦未嘗不可，朱彊村“滄洲夢在舊國，雁行北”亦同樣可有兩種斷法，而沈先生“淚濕”之“濕”，則只能視作暗韻矣。又，汪先生以為“白石原作應(yīng)以詩客岑寂斷句，客字乃碰韻”，蓋以夢窗此句作“烏衣細(xì)語傷伴，惹茸紅、曾約南陌”，然檢《全宋詞》，此句斷作“烏衣細(xì)語，傷伴惹、茸紅曾約，南陌”，則與現(xiàn)行白石此詞斷句相同矣。
【江南雨評】“翠影欹波，明妝褪日，倦消心力”，此殘荷之籠括也?！?span id="h4xo9dj" class='bold'>萬點(diǎn)凝珠，因風(fēng)墮池碧”，以墜露喻荷，亦似興起之法也?！?span id="vgyi6zz" class='bold'>游禽漸遠(yuǎn)，爭負(fù)卻、瑤臺遷客”，遷客易起悲懷，更何況游禽爭負(fù)卻之？這里的爭蓋作爭相解也?！?span id="iektssu" class='bold'>幽寂”，連綴二字亦妙?！跋紶a渚煙，恰芳魂容息”，恰、容、息，此三字真托情妙語也，人物若不能合一，難出此語。“塵喧紫陌”，游人遠(yuǎn)也?！跋覔Q清商”，情境易也。“孤懷竟何藉”，無藉也?！?span id="txmvn1h" class='bold'>而今怕憶水國，小亭北”，舊事不堪提也?！白钍?span id="wy9d91e" class='bold'>采蓮人語，耳畔尚如新歷”，舊事偏縈懷也?！皣@此情無計(jì)，堪送夢邊行色”，惟托之于夢也。上片寫細(xì)膩之感覺，精描細(xì)繪。下片縈懷往事和現(xiàn)在心情，反復(fù)跌宕，悲感中來，豈止之于殘荷乎？余每讀之，一賞復(fù)一嘆也！
【梅云評】江南所評甚有卓見，惟“游禽漸遠(yuǎn)，爭負(fù)卻、瑤臺遷客”，乃暗用晚唐陸天隨《白蓮》：“素蘤多蒙別艷欺，此花端合在瑤池。無情有恨何人見，月曉風(fēng)清欲墮時”，“瑤臺遷客”，喻殘荷也，“爭”作“怎”解似更佳，其意若曰：漸遠(yuǎn)之游禽，怎么都負(fù)卻此瑤臺遷客啊？人情之冷暖，世態(tài)之炎涼，于焉可見。
【仰齋評】喚云工倚聲，梅云精音律，江南擅分析，三美具，不可不讀。
【力夫評】不類人言，喚云真性靈也，當(dāng)世絕不多見。
【金水評】“不類人言”，莫非仙言？
【是務(wù)齋主評】喚云兄功力日漸深厚。
【梅云評】“日”字是韻，“恰”用入聲，得此調(diào)體氣。我曾撰文專論白石詞聲韻，摘錄如下：......白石另一自制曲《惜紅衣》云：“簟枕邀涼，琴書換日，睡馀無力。細(xì)灑冰泉，并刀破甘碧。墻頭喚酒，誰問訊、城南詩客？岑寂，高樹晚蟬，說西風(fēng)消息。 虹梁水陌，魚浪吹香，紅衣半狼藉。維舟試望故國，渺天北(此句亦可斷作“維舟試望，故國渺天北”）。可惜柳邊沙外，不共美人游歷。問甚時同賦，三十六陂秋色？”此詞入無射宮，押入聲韻。全篇律句多于拗句，其中“日”字是韻腳，“說西風(fēng)消息”之“說”字必用入聲，夢窗此調(diào)此句作“尋流花蹤跡”，“尋”乃以平代入也。龍榆生《唐宋詞格律》對此二關(guān)鍵處未加說明，故今人填此詞，大都律誤。龍先生訂譜，甚為嚴(yán)謹(jǐn)，殆見玉田此調(diào)未遵白石，故于此二處從寬乎？茲將玉田《惜紅衣》引于下：“兩剪秋痕，平分水影，炯然冰潔。未識新愁，眉心倩人貼。無端醉里，通一笑、柔花盈睫。癡絕。不解送情，倚銀屏斜瞥?！?span id="m3z201m" class='bold'>長歌短舞，換羽移宮，飄飄步回雪。扶嬌倚扇，欲把艷懷說。舊日杜郎重到，只慮空江桃葉。但數(shù)峰猶在，如傍那家風(fēng)月?！贝嗽~平仄悉依白石，唯“平分水影”句失韻，“倚銀屏斜瞥”之“倚”宜入而上，“把”字亦當(dāng)用入聲耳。龍先生乃彊村老人高足，彊村曾五疊白石《惜紅衣》韻，均謹(jǐn)守其律，此二處分別為“回筒限日”、“鴉翻去日”、“長愁送日”、“孤吟費(fèi)日”、“陰沉海日”、“”說梅邊消息“、”約鷗邊將息“、”“識殊方棲息”、“咽滄波風(fēng)息”、“閱濛濛千息”，除“?！弊忠巳?span id="wndrjww" class='bold'>而上外，其馀四聲全與白石相同，可知老輩倚聲之一絲不茍矣。當(dāng)代杰出女詞家沈祖棻亦曾填《惜紅衣》詞，錄之于下: “繡被春寒，秋燈雨夕，藥煙繁碧。怯上層樓，新來漸無力。空帷對影，聽四面、悲笳聲急。凄寂。三兩冷螢，映輕紗窗槅。 初鴻遠(yuǎn)驛，雪嶺冰河，依稀夢中歷。書成諱病，淚濕數(shù)行墨。幾日薄羅嫌重，莫問帶圍寬窄。但枕函沈炷，猶解勸人將息?！?span id="f1lz9m3" class='bold'>細(xì)作比較，第二句”夕“字入聲，乃是韻腳，與白石合，惟“映輕紗窗槅”中“映”字為去聲，未合白石之律，可知雖大家亦未免偶或疏忽也。其師汪東先生評此詞曰：“此詞以夢窗詞校之，則白石原作應(yīng)以“詩客岑寂”斷句，客字乃碰韻耳。下闋則以“維舟試望故國”為句?！懊?span id="l1wn0hq" class='bold'>天北”，三字句。夢窗既解音律，又親從白石游，斷更可信。惟鄭、朱等和姜韻已皆如此讀，自亦未為不可”。汪先生謂夢窗“親從白石游”，蓋誤以石帚為白石，夏承燾先生已有考辨，茲不贅。至于白石“維舟試望故國，渺天北”，斷為“維舟試望，故國渺天北”，以“國”作暗韻，亦未嘗不可，朱彊村“滄洲夢在舊國，雁行北”亦同樣可有兩種斷法，而沈先生“淚濕”之“濕”，則只能視作暗韻矣。又，汪先生以為“白石原作應(yīng)以詩客岑寂斷句，客字乃碰韻”，蓋以夢窗此句作“烏衣細(xì)語傷伴，惹茸紅、曾約南陌”，然檢《全宋詞》，此句斷作“烏衣細(xì)語，傷伴惹、茸紅曾約，南陌”，則與現(xiàn)行白石此詞斷句相同矣。
【江南雨評】“翠影欹波，明妝褪日，倦消心力”，此殘荷之籠括也?！?span id="h4xo9dj" class='bold'>萬點(diǎn)凝珠，因風(fēng)墮池碧”，以墜露喻荷，亦似興起之法也?！?span id="vgyi6zz" class='bold'>游禽漸遠(yuǎn)，爭負(fù)卻、瑤臺遷客”，遷客易起悲懷，更何況游禽爭負(fù)卻之？這里的爭蓋作爭相解也?！?span id="iektssu" class='bold'>幽寂”，連綴二字亦妙?！跋紶a渚煙，恰芳魂容息”，恰、容、息，此三字真托情妙語也，人物若不能合一，難出此語。“塵喧紫陌”，游人遠(yuǎn)也?！跋覔Q清商”，情境易也。“孤懷竟何藉”，無藉也?！?span id="txmvn1h" class='bold'>而今怕憶水國，小亭北”，舊事不堪提也?！白钍?span id="wy9d91e" class='bold'>采蓮人語，耳畔尚如新歷”，舊事偏縈懷也?！皣@此情無計(jì)，堪送夢邊行色”，惟托之于夢也。上片寫細(xì)膩之感覺，精描細(xì)繪。下片縈懷往事和現(xiàn)在心情，反復(fù)跌宕，悲感中來，豈止之于殘荷乎？余每讀之，一賞復(fù)一嘆也！
【梅云評】江南所評甚有卓見，惟“游禽漸遠(yuǎn)，爭負(fù)卻、瑤臺遷客”，乃暗用晚唐陸天隨《白蓮》：“素蘤多蒙別艷欺，此花端合在瑤池。無情有恨何人見，月曉風(fēng)清欲墮時”，“瑤臺遷客”，喻殘荷也，“爭”作“怎”解似更佳，其意若曰：漸遠(yuǎn)之游禽，怎么都負(fù)卻此瑤臺遷客啊？人情之冷暖，世態(tài)之炎涼，于焉可見。
【仰齋評】喚云工倚聲，梅云精音律，江南擅分析，三美具，不可不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