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mèng)余乘胡蝶兮。
飄翻翻其上征。
令東雨灑塵兮。
使飄風(fēng)戒行。
過銀河而牛斗兮。
歷太微而帝庭。
仍大人于九霄兮。
雙眼為余而青。
余乃揖而宿之。
敬而神之。
載前而致辭曰。
余生下土。
幾三十春。
居閒處獨(dú)。
孤陋寡聞。
世界之外。
幸逢異人。
盍教異辭。
慰我涸鱗。
大人聞言而眷余。
留至貴之奇說。
言有大而無當(dāng)。
猶河漢而無極。
邃古之初。
有大椿者。
其生其長(zhǎng)曠邈之野。
霜皮溜雨。
鐵干剝落。
蟻穴百圍之根。
鸞棲萬丈之葉。
雨師掛天瓢。
雷公藏霹靂。
敷榮造化之功。
扶持神明之力。
以一萬六千年為春秋。
以八百四十二月為朝夕。
茫??拜?。
人世遞代。
惟椿獨(dú)立。
閱幾年載。
醯雞旋磨。
陰康大庭之沿革也。
蚊蚊交雷。
軒轅涿鹿之戰(zhàn)伐也。
杳如兒戲。
包羲八卦之畫也。
蹶如歷塊。
共工不周之觸也。
視如彈丸。
女媧之鍊石也。
視若蓬矢。
后羿之射日也。
杯水覆堂。
九河決矣。
半顆崩頹。
砥柱折矣。
俄須瞬息。
夏五百箓矣。
若朝若暮。
商六百歷矣。
文武道喪。
周東轍矣。
齊,晉交霸。
春秋作矣。
觀天地之變態(tài)兮。
與無極而為鄰。
羌風(fēng)霜而不凋兮。
歷萬古而長(zhǎng)春。
若夫蟪蛄春生而夏死。
朝菌暮生而朝衰。
曾春秋晦朔之未識(shí)兮。
豈大椿長(zhǎng)年之可知。
茲其為大小之辨兮。
黃帝之所聽瑩。
而眾人之所共嗤也。
余聞而疑之。
又從而詰之曰。
子言大矣。
聞?wù)呓泽@。
愚見異是。
子其試聽。
洪鈞肇判。
奇偶以成。
品類亭毒。
有萬其生。
物之不齊。
物之情也。
有小有大。
有短有長(zhǎng)。
有多有寡。
有存有亡。
非喪無得。
非弱無強(qiáng)。
非死生無榮。
非晝夜無光。
惟大小得喪之一體兮。
亦晝夜死生之一理。
道無往而不在兮。
曾何辨于彼此。
是故至道因是。
大觀齊物。
天不能驕乎地。
日不能傲乎月。
飛不能笑乎潛。
動(dòng)不能多乎植。
孰指而為非兮。
孰指而為是。
堯,杰(一作桀)皆土兮。
孔,蹠俱死。
莫大于秋毫兮。
太山為小。
莫壽于殤子兮。
彭祖為夭。
鳳凰增擊而高逝兮。
鴟得腐而仰嚇。
鯤鵬九萬而圖南兮。
鴳蓬蒿而自得。
亦各守性兮。
其義一也。
而況天之生物。
因才以篤。
覆之非讎。
培之非德。
始得理而俱生。
竟與化而俱滅。
菌小年而何損。
椿大年而何益。
知小之可安兮。
高大之可忽。
知死之可輕兮。
長(zhǎng)年之可卻。
吾以子為異之教。
曾說大椿而已。
吾恐造化之本意在此而不在彼也。
大人曰。
咈。
達(dá)士因辭而求義。
賢人聞一而知十。
余初托漆園之滑稽。
以寓夫至道之玄密。
何子見之凡庸。
無反隅之知識(shí)。
反挾堅(jiān)白之鳴。
強(qiáng)攄愚小之抱。
變風(fēng)止乎禮義。
大椿可以喻道。
蓋其至人無已。
神人無為。
亡我喪我。
無是無非。
乘六氣之正理。
知天地之玄機(jī)。
得至樂而游至樂。
澹無慮而無思。
亦何異于大椿超氛埃而獨(dú)奇。
縵者懷憂。
窖者系俗。
惴惴縵縵。
忉忉怛怛。
留如詛盟。
散若機(jī)栝。
托真氣于守勝。
終貿(mào)貿(mào)而老洫。
何所見之偏小。
類朝菌之晦朔。
是故賢愚不齊。
大小異級(jí)。
愚于賢何知。
小于大何及。
辨乎榮辱而已。
宋榮安知列子之御風(fēng)。
止于免行而已。
列子安知至人之無功。
且如三皇繼天。
五帝立極。
巍巍蕩蕩。
熙熙穆穆。
放勛安安。
重華大智。
禹受舜禪。
湯革夏季。
有德有壽。
有名有位。
四岳九官之輔翼。
伯益阿衡之左右。
作新民于鼓舞。
措天下于仁壽。
名與日月而齊明。
德配天地而并久。
彼昏不知。
背繩墨而追曲。
甘自暴而自棄。
顧為世之大戮。
與草木而同腐。
名不傳于后日。
是故堯死異于蹠死。
為善異于為惡。
子驅(qū)而同之。
甚癡且惑。
嗚呼。
太上立德。
所謂大椿。
下愚不移。
所謂朝菌。
然則斯椿也豈獨(dú)莊叟之逍遙。
抑亦有關(guān)于斯文。
余聞而奇之。
再拜而謝之曰。
仆本鹵莽。
術(shù)業(yè)蒼黃。
問以方外之說。
得聞為學(xué)之方。
聞小聞大。
又聞圣人之異于尋常也。
俄欠伸而倏悟。
但落月之空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