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蓮賦(675年8月) 初唐 · 王勃
昔之賦芙蓉者多矣。雖復(fù)曹王潘令之逸曲。孫鮑江蕭之妙韻。莫不雜陳麗美。粗舉采掇。豈所謂究厥艷態(tài)。窮其風(fēng)謠哉。頃乘暇景。歷睹眾制。伏玩累日。有不滿焉。遂作賦曰。非登高可以賦者。惟采蓮而已矣。況洞庭兮紫波。復(fù)瀟湘兮綠水?;蚴钣曩獬V。乍涼飆兮暮起。黛葉青跗。煙周五湖。紅葩絳蘤。電爍千里。尤見重于幽客。信作謠于君子。爾其珍族廣茂。淑類博傳。藻河渭之空曲。被沮漳之淪漣。燭澄灣而爛爛。亙修漲之田田。豈直水區(qū)澤國。江漘海壖。是以吳娃越艷。鄭婉秦妍。感靈翹于上節(jié)。悅?cè)鹕谥心?。錦帆映浦。羅衣塞川。飛木蘭之畫楫。駕芙蓉之綺船。問子何去。幽潭采蓮。已矣哉。誠不知其所以然。賞由物召。興以情遷。故其游泳一致。悲欣萬緒。至若金屋麗。璇宮佚女。傷鳳臺(tái)之寂寞。厭鸞扃之閒處。侍飲南津。陪歡北渚。見磯岸之紆直。覿旌旄之低舉。上苑神池。芳林御陂。樓陰架沚。殿彩乘漪。張燕洛之容衛(wèi)。備橫汾之羽儀。簫鼓發(fā)兮龍文動(dòng)。鱗羽喧兮鹢首移。咸靚妝而麗服。各分騖而并馳。蘋縈槳礙。荇觸船危。視云霞之沃蕩。望林泉之蔽虧。洪川泱泱兮菡萏積。綠水湛湛兮芙蕖披。惜時(shí)歲兮易暮。傷君王兮未知。折紺房與緗菂。攬紅葩及碧枝?;亟嬋官飧`獨(dú)嘆。步羅襪兮私自奇。莫不驚香悼色。畏別傷離。復(fù)有澤宮年少。期門公子。翠發(fā)蛾眉。赪唇皓齒。傅粉蘭堂之上。偷香椒屋之里。亦復(fù)銜恩激誓。佩寵緘愁。承好賜之珍席。奉嬉游之彩斿。繡棟曛兮翠羽帳?,幪潦镔馇嗪仓?。搴條拾蕊。沿波溯流。池心寬而藻薄。浦口窄而萍稠。和橈姬之衛(wèi)吹。接榜女之齊謳。去復(fù)去兮水色夕。采復(fù)采兮荷華秋。愿承歡而卒歲。長接席而寡仇。于時(shí)薊北無事。關(guān)西始樂。霧靜江垠。氣恬海漠。寢怪氣于沅湘。照榮光于河洛。殊方異類。舞詠相錯(cuò)。王公卿士。歌吹并作。則有侯家瑣第。戚里芳園。穿池灞岸之曲。蓄水河陽之源。堤防谷口。島嶼轘轅。嘉木畢植。靈草具繁。沈桂北之丹藕。播荊南之紫根。郁萋萋而霧合。燦煜煜而霞翻。洎乎氣徹都鄙。景華川陸。麥雨微涼。梅飆淺燠。命妖侶于石城。嘯娛朋于金谷。乃使綠珠捧棹。青琴理舳。樽芳醪。藉珍餗。汎玉潭之?漫。繞金渠之隈隩。石近水而苔濃。岸連山而樹復(fù)。排芰末而爭遠(yuǎn)。托蘆間而競逐。赴汨凌波。飛袿振羅。風(fēng)低綠干。水濺黃螺。上客喧兮樂未已。美人醉兮顏將。畏蓮色之如臉。愿衣香兮勝荷。徘徊郢調(diào)。悽慘燕歌。念窮歡于水涘。誓畢賞于川阿。結(jié)漢女。邀湘娥。北溪蕊尚密。南汀花更多。恨光景兮不駐。指芳馨兮謂何。若乃南鄢義妻。東吳信婦。結(jié)縭整佩。承筐奉帚。忽君子兮有行。復(fù)良人兮遠(yuǎn)征。南討九真百越。北戌雞田雁城。念去魂駭。相視骨驚。臨春渚兮一送。見秋潭兮四平。與子之別。煙波望絕。念子之寒。江山路難。水淡淡兮蓮葉紫。風(fēng)颯颯兮荷華丹。剪瑤帶而猶欷。折瓊英而不歡。既而緣隈逗浦。返枻歸櫓。眷芳草兮已殘。憶離居兮方苦。延素頸于極漲。攘皓腕于神滸。惜佳期兮末由。徒增思兮何補(bǔ)。又若倡姬蕩媵。命侶招偫。淇上洛表。湘皋汝墳。望洲草兮翡翠色。動(dòng)浦水兮驪龍文。愿解佩以邀子。思褰裳而從君。悲時(shí)暮。愁日曛。鳴镮釧兮響窈窕。艷珠翠兮光繽紛。憐曙野之絳氣。愛晴天之碧云。棹巡汀而柳拂。船向渚而菱分。掇翠莖以翳景。襲朱萼以為裙。艇楫凌亂。云流雨散。鳴榔絡(luò)繹。霧罷煙釋。狀飛虬之蜿蜿。若驚鴻之奕奕。艇怯奔潮。篙憎淺石。絲著手而偏繞。刺牽衣而屢襞。乃有貴子王孫。乘閒縱觀。何平叔之符彩。潘安仁之藻翰。稅龍馬于金堤。命鳧舟于石岸。錦纜翻灑。銀檣照爛。日側(cè)光沈。風(fēng)驚浪深。紆北渚
之新贈(zèng)。
恣東溪之密尋。
鴛鴦繡彩之文履。
玳瑁瓊?cè)A之寶琴。
扣舷擊榜。
吳歈越吟。
溱與洧兮葉覆水。
淮與濟(jì)兮花冒潯。
值明月之夕出。
逢丹霞之夜臨。
茱萸歌兮軫妾思。
芍藥曲兮傷人心。
伊采蓮之賤事。
信忘情之蓋寡。
雖跡兆于水鄉(xiāng)。
遂風(fēng)行于天下。
感極哀樂。
聲參鄭雅。
是以緬察谷底。
窮覽地維。
北盡豐鎬勞潏。
南究巴沱越沂。
莫不候期應(yīng)節(jié)。
沿濤汎湄。
薄言采之。
興言服之。
發(fā)文扃之麗什。
動(dòng)幽幌之情詩。
使人結(jié)眷。
令人相思。
宜其色震百草。
香奪九芝。
棲碧羽之神雀。
負(fù)青??之寶龜。
紫帙流記。
丹經(jīng)秘詞。
豈徒加繡柱之光彩。
煜文井之華滋。
已焉哉。
向使時(shí)無其族。
代乏厥類。
獨(dú)秀上清之境。
不受中國之地。
學(xué)鸞舞而時(shí)來。
與鶼鰈而間至。
必能使眾瑞彩沒。
偫貺色沮。
湯武齋戒。
伊皋延佇。
豈俾夫楚童趙仆。
倡姬艷女。
狎而玩之。
擷而采之乎。
時(shí)有東鄙幽人。
西園舊客。
常陪帝子之輿。
經(jīng)侍天人之藉。
詠綠竹于風(fēng)曉。
賦彤管于日夕。
暑往寒來。
忽矣悠哉。
蓬飄梗逝。
天涯海際。
似還邛之寥廓。
同適越之淫滯。
蕭索窮途。
飄飄一隅。
昔聞七澤。
今過五湖。
菱歌兮幾曲。
視蓮房兮幾珠。
非鄴池之宴語。
異睢苑之歡娛。
況復(fù)殊方別域。
重瀛復(fù)嶂。
虞翻則故鄉(xiāng)寥落。
許靖則生涯惆悵。
感芳草之及時(shí)。
懼修名之或喪。
誓將刬跡潁上。
棲影渭陽。
枕箕岫之孤石。
汎磻溪之小塘。
餐素實(shí)兮吸絳房。
荷為衣兮芰為裳。
永潔已于丘壑。
長寄心于君王。
且為歌曰。
芳華兮修名。
奇秀兮異植。
紅光兮碧色。
稟天地之淑麗。
承雨露之沾飾
蓮有藕兮藕有枝。
才有用兮用有時(shí)。
含香婀娜華實(shí)移。
為君何當(dāng)藻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