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既封泰山之五年,臨朝而嘆曰:「朕念元元之民,未蒙休德,周覽中土,以施惠澤。
而南方以遠(yuǎn),故獨(dú)弗及也,朕甚憫焉」。
是冬詔發(fā)佽飛羽林之士,簡車騎之眾,盛清道之儀,天子御雕玉之輿,服龍文而駕魚目,系蒲梢而驂躡云,至于盛唐,望九疑,登天柱,薄樅陽,而出休于瑯琊。
天子大悅,作《盛唐》、《樅陽》之詩,命協(xié)律都尉延年歌之,以觴群臣。
酒未半,天子戚然不懌。
時(shí)東方朔、枚皋侍,因進(jìn)曰:「陛下不懌,臣敢請罪」。
帝曰:「朕適望瑯琊之上,忽然云興,其氣甚異。
因感高唐之事,聞楚陽臺之山下有神女,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朕心慕之。
異時(shí)諸方士嘗言仙者非求人主,人主求之乃可致。
今巡游天下,冀一睹列仙之屬而莫獲焉,殆朕之德不如楚王能有所遇也。
是以不懌」。
朔跪曰:「楚王諸侯耳,有臣宋玉善為微詞,感動(dòng)神女,見夢于王。
臣嘗笑之,玉安知神女?
若臣者乃知之」。
上意乃解,命謁者給朔札,使為之賦。
朔即獻(xiàn)辭曰:徑西那之綿邈兮,積閬風(fēng)之崇基。
繚玉墉以千里兮,右翠水而左瑤池。
昆崙層峙以嵯峨兮,弱淵周流而逶迤。
中龜臺之清都兮,塏洪敞而甚治。
粲丹房與玄室兮,罨浮云而上齊。
諒豐隆列缺之矜工兮,斧雷霆而斲之。
疏懸黎以代礎(chǔ)兮,瑩結(jié)綠而飾墀。
虞淵倒景而下射兮,光反激以交馳。
萃飛仙之游遨兮,餌若英而咀瓊枝。
戛叢霄之靈璈兮,歌白云而忘歸。
狀愉樂而不可殫兮,非羽輪其莫窺。
帝九靈之少女兮,其名曰瑤姬。
受素書于紫清兮,含洞陰之華滋。
習(xí)玉瑛而厭處兮,乘回飆以長辭。
狂章大翳為之奉轡兮,策蒼虬而駕白蜺。
馭八景之玉轄兮,曳紛綸之云旗。
載靈氣而輕舉兮,朅鸞戾而鴻飛。
涉巨溟之層波兮,予將躡乎南箕。
聆夢澤之雄爽兮,漭天水之相圍。
介青丘而澶漫兮,奄高唐以冥迷。
忽意樂而延佇兮,弭絳節(jié)以徘徊。
胠丹笈授夫神禹兮,靖九土而安柔祇。
下民懷斯遺烈兮,即石化而為祠。
象瓊光之華闕兮,騫辛夷以為楣。
矯藻棟以垂虹兮,列藥房而張薜帷。
群峰連卷而十二兮,爛云屏而揚(yáng)輝。
儼玉立而正中兮,貌渥飾而具宜。
沐蘭澤而含若芳兮,被袿裳而繡衣。
炯黼妝之豐麗兮,澹聯(lián)娟之脩眉。
肅容華之拱侍兮,紛環(huán)佩之陸離。
神武蹲而抱關(guān)兮,夕夾陛以文貍。
元猿悲吟以度曲兮,女媧倚歌而舞馮夷。
三足烏往來為之使兮,訊東華之靈妃。
跡逍遙乎中區(qū)兮,亮素節(jié)之靡移。
鼻祖祝融之裔子兮,竊息媯以荊尸。
蠱文夫人于前兮,后又奪鄖陽子之妻。
豹舄斃掩而攘內(nèi)兮,蜂目暴芊而蒙訾。
黑要挾夏而與居兮,于菟盜鄖而遂孳。
世朋淫而上蒸兮,嘗見刺于湘累。
橫下臣繄宋玉兮,揆暴戾之不可規(guī)。
稱先王嘗與靈游兮,薦枕席而嬖私。
今胡為而復(fù)遇兮,意托諷于微詞。
啟后世之瞽惑兮,誑魄化而為芝。
曰媚而服焉兮,則與夢期宜。
圣鑒之孔昭兮,獨(dú)超悟于昨非。
厲皇荒德而慢神兮,禍源起乎龍嫠。
悼衛(wèi)蒯之失國兮,艾貑實(shí)發(fā)其亂機(jī)。
屏宓妃而卻玉女兮,幸后王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