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棠者，予寓陳僧舍，堂下手植兩海棠也。始余以丙子秋寓居宛丘南門靈通禪剎之西堂。是歲季冬，手植兩海棠于堂下。至丁丑之春，時澤屢至，棠茂悅也。仲春，且華矣，余約常所與飲者，且致美酒，將一醉于樹間。是月六日，予被謫書，治行之黃州。俗事紛然，余亦遷居，因不復(fù)省花。到黃且周歲矣，寺僧書來，言花自如也。余因思茲棠之所植，去余寢無十步，欲與鄰里親戚一飲而樂之，宜可必得無難也，然垂至而失之，事之不可知如此。今去棠且千里，又身在罪籍，其行止未能自期，其于棠未遽得見也。然均于不可知，則亦安知此花不忽然在吾目前乎？因賦《問棠》以自廣云。

寓舍之壤，既膏且腴。手植兩棠，于堂之隅。風(fēng)來自東，冰雪融液。興視吾棠，既葩而澤。乃沽我酒，又命我人，期一醉于樹間，聊快酬于芳春。夾鐘之初，謫書在門。陸走千里，止于江濱。天星一周，穆然舊春，想見吾棠，粲然含姿。俯睨舊堂，今居者誰？婉如怨而有待，淡無言其若思。嗟乎！始種自我，其享將獲，盈我旨酒，會我賓客，一酌未舉，俯仰而失。事至而驚，其初孰測？惟得與失，相尋無極。則亦安知夫此棠，不忽然一日復(fù)在余側(cè)也？且夫棠得其居，愈久愈敷，無有斧斤斲傷之虞。我行世間，浮云飛蓬，惟所使之，何有南東？夫以不移，俟彼靡常，久近衡從，其志必償。歌以訊之，用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