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蜀之老有姓滕者，能以藥煮瓦石使軟，可割如土。嘗以破釀酒缸為硯，極美，蜀人往往得之，以為異物。余兄子瞻嘗游益州，有以其一遺之。子瞻以授余，因?yàn)橹x。

有物于此，首枕而足履，大胸而大膺，杯首而箕制。其壽百年，骨肉破碎，而獨(dú)化為是。其始也，生乎黃泥之中；其成也，出乎烈火之下。尾銳而腹皤，長頸而巨口。餔糟啜酒，終日醉飽。外堅(jiān)中虛，膚密理解。偶與物斗，脅漏內(nèi)槁。棄于路隅，瓦礫所笑。忽然逢人，藥石包裹。不我謂瑕，治以鼎鼐。烹煎不辭，斧鑿見剖。一為我形，沃我以水，污我以煤，處我以幾。子既博物，能識(shí)已否？客曰：嗟夫，物之成也，則必固有毀也邪？物之毀也，則又不可謂棄也邪？既成而毀者，悲其棄也；既棄而復(fù)用者，又悲其用也。是亦大惑而已矣。且以予觀之，昔子則非開口而受濕，洳辛含酸，而不得守子之性者邪？今子則非坦腹而受污，模糊彌漫，而不得保子之正者邪？且其飲子以水也，不若飲子以酒；以物污子也，不若使子自保。子果以此自悲也，則亦不見夫諸毛之捽拔，諸楮之爛靡，殺身自鬻，求效于此，吐詞如云，傳示萬里。子不自喜而欲其故，則吾亦謂子惡名而喜利，棄淡而嗜美。終身陷溺而不知止者，可足悲矣^⑴！

并敘：宋乙本作「并引」，下三篇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