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所謂天下為一家者,盡日月所照以度地,極舟車所至以畫疆,以八荒之際為蕃衛(wèi),以九州之限為垣墻。列國則群子之舍,王畿則主人之堂,凡民之賢而不可遠(yuǎn)者,皆我之父兄保傅;愚而不可棄者,皆我之幼稚獲臧。理其財,乃上所以養(yǎng)下之分;責(zé)之事,乃下所以事上之常。渾渾然一尊百長,以斟酌其教令;萬卑千幼,以奉承其紀(jì)綱。貨遷有無,而不知彼我之實;損益上下,而不辨公私之藏。大矣哉,外無異人,旁無四鄰,無寇賊可禦,無閭里可親。一人之生,喜如似續(xù)之慶;一人之死,哀若功緦之倫。一人作非,不可不愧,亦我族之丑;一人失所,不可不閔,亦吾家之貧。尊賢下不肖,則父教之義;嘉善矜不能,則母鞠之仁。朝覲會同,則幼者之定省承稟;巡守、聘問,則長者之教督撫存。嗚呼,周德既衰,斯道斯屈。析為十二,并為六七。勢不相統(tǒng),亂從而出。忘祖考之訓(xùn),則劫奪其屢盟之時;輕骨肉之命,則戰(zhàn)死于爭城之日。曲防遏糴,以幸其災(zāi);縱諜用間,以乘其失。乖睽有甚于窺墻,斗很不離于同室。迨至秦政,以強(qiáng)自吞。推所不愛,以殘自昏。斧斤親刃其九族,涂炭自隳其一門。興阡陌而廢井田,則委貨財于盜賊之手;置郡縣而罷封建,則托婦子于羈旅之屯。貧富不均,幾臣仆其昆弟;茍簡不省,皆土苴其子孫。自漢以來,終亦不復(fù)。雖有王侯,而不得輒預(yù)其政;雖有守令,而不得久安其祿。譬之錦衣玉食,縱無所用之子;雕車良馬,委不善御之仆。門庭雖存,亦何足以統(tǒng)制?閨門無法,則何緣而雍睦?豪彊日橫,而略無鞭撲之制;單弱日困,而不識襁褓之鞠。豈天理之固然,寔人謀之不足。嘗聞之治亂有數(shù),廢興有主。昔既有離,則今必有合;彼既可廢,則我亦可舉。惟盛德之難偶,故曠時而未睹。豈有待于吾君,將一還于治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