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遠歸四年，我如僧閉關。
一日數(shù)看墓，數(shù)日一下山。
兒知讀藏書，婦解理后園。
今年婚嫁完，余發(fā)亦已斑。
自謂禮堂業(yè)，可以終吾年。
一命乃受職，出處曾細權。
生理豈不苦，仕更較此難。
留待寫銘旌，吾寧守叢殘。
八月探丸起，大呼據(jù)桐梓。
揚旗婁山關，飲馬板橋水。
幺?何足道，一鼓盡禽耳。
武官更愛錢，文臣尤惜死。
麾兵皆市人，草草直兒戲。
見賊白石口，投戈已奔圮。
遂令長驅(qū)來，其勢固弱葸。
五日始薄郡，實行七十里。
稍拒亦解散，閉城待其至。
此時方編甲，倚堞時一視。
城外笑拊掌，城中戰(zhàn)搖腿。
徐徐雷臺山，突兀布重壘。
游惰日景從，紛如肉附蟻。
遣徒勸四鄉(xiāng)，謂我不汝傷。
助我一石米，免汝三年糧。
愚民顧身首，何惜竭蓋藏。
擔負日麇至，露積高于岡。
岡頭娶子婦，歌舞陳優(yōu)倡。
朝殺千頭豚，暮殺千頭羊。
官軍在西岸，坐甲遙相望。
相望厭相礙，上策焚民房。
阛阓四五里，蕩為灰燼場。
非無總戎者，遙遙營忠莊。
調(diào)兵一萬人，日費十千鏹。
猶名募私練，已飽復己防。
練官約進兵，練進兵已亡。
鄉(xiāng)團請助兵，十請十不遑。
制府至即死，固無責短長。
撫軍駐扎佐，距賊四日強。
藩使臨延水，一宿還貴陽。
官大盡膽小，恃誰安此方。
四縣失仁桐，正綏亦鬤鬤。
郡城賊不攻，自然固金湯。
何辜四鄉(xiāng)民，坐喂蠶與蝗。
群公皆特簡，曷以對我皇。
我皇寧識此，痛哭呼彼蒼。
及今四閱月，村禍可勝說。
其渠名將軍，所率號皇卒。
操刀入弱里，雞彘任搜括。
奸兒假其威，篝火夜馳劫。
聞聲即潛逃，來者或弟侄。
中間報睚眥，日日聞攘竊。
亦有葫蘆軍，又賊所齒切。
相抗或不濟，連村轉燒殺。
吾家在東鄙，巨嶂與橫截。
藻溪若桃源，居人安墾垡。
近聞仁江上，募米漸東出。
青蛇越三囤，行即履我闥。
殺賊吾未能，義無茍全活。
無論餉升斗，已與賊為列。
傷哉負夙心，去矣一言決。
鹿鋌不擇陰，微祿況養(yǎng)拙。
倉皇泣祠墓，慘澹雪中別。
弟妹送我行，拜倒哭失聲。
鄰里送我行，欲言皆淚盈。
考妣送我行，松楸颯颯鳴。
攀松撫長楸，此別豈常情。
賊平與汝見，賊劇慮汝赪。
向后不忍思，哀哀隨命丁。
回頭語兩弟，莫悲吾獨征。
處患事各殊，未可一理評。
不有汝居守，誰當視先塋。
先人實仁孝，后嗣天必矜。
嚴霜殺百草，谷豈無冬榮。
禍否未可知，田廬善支撐。
萬一理不信，暫避鋒莫攖。
寧令罄所藏，勿污餉賊名。
挈室我誠苦，借勞解刀兵。
亂定當來還，天道陂則平。
去去各努力，無徒淚縱橫。
收涕即前路，寸腸千感并。
回思適來事，夢夢如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