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葉聲聲驚客夢，小窗聽到天明。 薄寒簾意曉風輕。 滴檐愁斷處，亂草浸階生。 無奈小樓人散后，宵深獨對孤檠。 絲絲零落不成晴。 嫩紅應(yīng)有淚，苔濕少人行。 萬萬華燈滿一城，流光溢彩不分明。 靡靡歌吹醉人聲。 金玉樓臺佳客座，水晶道路麗人行。 不堪消受是微生。 細草萌春夜有聲，九幽誰為起蘭成？ 凄迷夢隔幾千程。 箋恨空留詩百首，銷魂最是月三更。 重回首處不勝情。 寒水縠紋輕，遠山如帶縈。 望溟濛、何處陰晴？ 三五回鳧飛漸遠，人獨立，正秋清。 潮趁汛期生，幾回肆縱橫。 到而今、剩此清瑩。 莫道漸平消意氣，正待與，白鷗盟。 甲戌春節(jié)，在木洞長石梁，疊紙船入長江，倏忽一載矣！游重慶珊瑚壩，感賦。 獨立江磯百感生，冬陽不暖午風清。 寒山滿目猶如障，瘦水環(huán)汀尚有聲。 蓬島遠，亂思縈，惘然一笑嘆重城。 心舟昨歲東溟去，今在滄波第幾程？ 似恰相逢又別卿，無言一笑意非輕。 計時已是分和秒，爭忍眉顰對淚盈。 車催發(fā)，笛長鳴，西風萬里伴儂行。 應(yīng)知轉(zhuǎn)瞬回眸處，唯見蒼云秦嶺橫。 乘車自哈巴河至奎屯，經(jīng)地廣草茂之大草原，詢其地名，知者答曰：“國營牧場”，再問草原其名，仍答曰：“就叫國營牧場。” 氈舍如星牧草青，牛羊揚首送車行。 草原亙古無人識，卻道佳名號“國營”。 早茶應(yīng)市未天明，蓋碗流香竹椅并。 得此消閒心足矣，盛唐說了說前清。 節(jié)近元宵燈火燦，酒闌已是三更。 霧都回望寂無聲。 飄然歸去也，拂袖夜風輕。 一葉蘭舟隨浪遠，伊人兀自牽情。 翠峰簇簇水清清。 只疑花影動，欲向畫中行。 更深矣，枕上憶平生。 雨打風吹人易老，時乖運蹇事難成。 不忍聽江聲。 秋林靜，幽澀自然生。 樹影無心還入草，苔痕有意碧于情。 隱約有人行。 檐雨敲窗到五更。 清寒入夢乍心驚。 怕聽桐葉墜平明。 還是秋聲吟歲老，總教人嘆不年輕。 落花無意較傾城。 彩翼翩翩破繭成，尋芳隨處結(jié)深盟。 情迷豈料黏蛛網(wǎng)，回首蜂須舞落英。 按：【晦窗評】以蝶喻禪理，極耐尋思。最喜其二“于無恩處方無怨”，真喻世明言也。按：東坡于《陽關(guān)曲》三首題下自注曰：“中秋作，本名《小秦王》，入腔即《陽關(guān)曲》?！比f樹《詞律》據(jù)東坡此注校訂《小秦王》詞譜，以為即七言絕句，平仄可不拘。實則《小秦王》聲情與《陽關(guān)曲》迥異，前者是破陣樂，后者乃別離歌。東坡《書林次中所得李伯時歸去來陽關(guān)二圖后》詩云：“兩本新圖寶墨香，尊前獨唱小秦王。為君翻作歸來引，不學陽關(guān)空斷腸?！奔毼洞嗽姡芍缎∏赝酢放c《陽關(guān)曲》并非一曲，前者歡快，而后者愁苦，惹人“斷腸”也。茲將明人楊慎《百琲明珠》卷一所錄唐人《小秦王》三首附于下：“雁門山上雁初飛，馬邑闌中馬正肥。陌上朝來逢驛騎，殷勤南北送征衣”、“柳條金嫩不勝鴉，青粉墻頭道韞家。燕子不來春寂寂，小窗和雨夢梨花”、“十指纖纖玉筍紅，雁行輕度翠弦中。分明自說長城苦，水闊云寒一夜風?！睏钌魉浫祝谝皇啄隧f應(yīng)物所作，第三句作“日旰山西逢驛使”，題曰《突厥三臺》；第二首是唐無名氏作品，題為《小秦王》；第三首題曰《氐州第一》，作者是張祜，楊慎謂妓女盛小叢所作，不知何據(jù)。就聲律看，三首全是合乎粘對規(guī)則、格律嚴謹之七絕，前二首平起，后一首仄起，與《陽關(guān)曲》之講究四聲、折腰體之失粘拗折，均大相徑庭?？妓稳颂睢缎∏赝酢氛?，僅仇遠二首：“眼溜秋潢臉暈霞，寶釵斜壓兩盤鴉。分明認得蕭郎是，佯憑闌干喚賣花”、“水拍長堤沒軟沙，菰蒲深處釣魚家。罾頭免得黏風絮，船尾依然帶落花?！?兩詞均仄起式，完全遵循七絕格律，既不折腰，亦無拗句，其聲律與情調(diào)，均與張祜“十指纖纖玉筍紅”相近，正東坡所謂“不學陽關(guān)空斷腸”，由此亦可證《小秦王》絕非《陽關(guān)曲》也。海鷹此三闋，亦均仄起式，與仇遠二首一致，足見其審音辨律之細也。 丁亥秋與雪樵赴鞍山訪引之，同游玉佛苑及千山。因愛路邊花，約引之為采花種。當時只知此花名秋英，歸后查知學名即波斯菊。初冬收到引之花種，而雪樵別后旋又出游亦為采之。津京雖近竟無緣再聚。戊子暮春接雪樵快遞，內(nèi)有花種及琉璃佩飾，并附小詞曰：“東出臨潼夜未明，嫣紅姹紫舞輕盈。忺隨兩屐收苔夢，不放一襟沾露名。 穿曉霧，采秋英。千山笑語暗相縈。開年沽上西風起，結(jié)得無情定有情?！备写撕裾x，依韻和之。又，琉璃相傳為范蠡督造越王劍時所出，隨劍一起進獻越王。王感鑄劍之功，原物賜還，并命名為“蠡”。范蠡遍訪工匠，將蠡打造成精美首飾贈與西施。后西施入?yún)呛陀H，臨別將“蠡”送還。傳說其淚滴于上，感通天地日月，至今可見淚水流動，后人稱之為“流蠡”，即今之“琉璃”。 巧寄荷包慧思明。 暗添西子淚盈盈。 不辭古道移仙種，緣被閒云喚小名。 吟妙句，憶紅英。 遼東一夢幾牽縈。 花鋤解得春風意，來續(xù)千山別后情。 按：【梅云評】“不辭古道移仙種，緣被閒云喚小名”最見風神，小序亦大佳。老杜《宿贊公房》“杖錫何來此，秋風已颯然。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蓮。放逐寧違性，虛空不離禪。相逢成夜宿，隴月向人圓”，其中“離”字讀仄。海鷹之詞大抵亦可當?shù)谩疤摽詹浑x禪”五字贊語也。 坐地觀天朝復(fù)暮，由它歲月潛更。 杜鵑聲罷夜鶯鳴。 催耕還憶苦，總是有情聲。 剩得此身皆我有，無軍豈怕偷營。 安居腳懶一心平。 寄語圣郡守，不必怕逃生。 見色聞風真熱鬧，紛紛舊革新更。 轟轟鼓響又鑼鳴。 童顏將鶴發(fā)，大發(fā)斗爭聲。 可嘆此身雖我有，公營竟像私營。 無余有缺價難平。 囚薪元五十，還得自謀生。 夢花漫說江郎夢，慚愧盲翁夢不成。 怕范瀘州山與水，只緣花不筆頭生。 伴朱櫻。 拾流霞綺思，晚立共風清。 過鳥無言，炊煙欲斷，回首樹遠天平。 且獨認、此中憨態(tài)，從未覺、宇宙似孩嬰。 更過橫塘，忽憐芳草，涼意盈盈。 七載重來舊地，甚無多離怨，又忌談兵。 故國饑寒，邊城歌頌，總是偽業(yè)虛名。 已醒勸、盡拈書賣，始一笑、儒累自今輕。 世事可堪醉賞，砸破瑤觥。 去歲在一商店中買牙粉，遇中學同學王君，云讀中山大學，今夏畢業(yè)。囑代治印，且鐫邊款必以詩或詞。然石堅刀鈍，昆明又乏良刀，卒不能如愿，易紙書以贈。 憶昔依隨共論兵。 集賢關(guān)外恨屯營。 倉皇別后傷家國，珍重南來認弟兄。 平寇策，看人評。 紅顏雪鬢竟書生。 明年浪跡知何處，再憶相逢飲一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