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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
遙夜沉沉，空山隱隱，野原霜氣初生。
把樽為壽，同是醉中人。
多恨樽前無敵，醒難喚，太白騷魂。
蟲聲寂，昏燈一火，擊柝報三更。
升沉憐爾耳，銷磨壯志，殘冷杯羹。
把心事誰商，蝶夢難成。
云外傳來雁唳，哀響過，似訴飄零。
天明未，長空漠漠，星斗尚縱橫。
蓬島在人世，不料賦登樓。
半空晴色初逗，芳草綠神州。
觸目高峰低壑，極目煙云霧海，江接大荒流。
欲去去何處，天地一浮鷗。
莽無盡，傷浩渺，意難休。
偶然浪跡，回首都似夢悠悠。
楊柳春風(fēng)如畫，裊裊纖腰如舞，萬感集心頭。
獨向危欄倚，何事醉偏愁。
一夜風(fēng)吹斷草芽。
紛紛飛雪遍天涯。
遠山如玉樹如花。
眩眼寒光驚旅客，當(dāng)頭奇景逆奔車。
無言僵坐憶吾家。
縹緲騰空起，振翼勝鯤鵬。
分明錦里城廓，轉(zhuǎn)瞬接蒼穹。
不見廣寒宮闕，惟有云濤似海，眼底過無窮。
想見飛仙子，一笑探鴻蒙。
俗情滌，煙霞涌，夕陽紅。
八千遠路，回首終覺祗朦朧。
宇宙茫茫無際，人世紛紛工幻，此事古今同。
我欲乘風(fēng)去，天外繼游蹤。
細雨朦朦如霧，陌上兩三人戶。
繞樹聽鶯啼，綠草坡前迷路。
迷路，迷路。
四面青山無數(shù)。
彩云西墜，又黃昏，漫步先生祠側(cè)。
指點千年瞻仰地，惟有殘墻欲裂。
野徑無人，荒庭滴露，亂草凝春色。
晚風(fēng)吹過，空山一片明月。
詩筆曾動乾坤，長裘萬丈，天下同寒熱。
每憶潯陽江上句，仿佛四弦幽咽。
藤管酒香，竹枝詞苦，百世傳風(fēng)格。
東坡楊柳，至今猶發(fā)新葉。
望洶濤滾滾挾雷來，浩蕩震群山。
似千軍掠陣，萬騎驚潰，平野漫漫。
江上機帆都絕，一派海天寬。
濁浪門前起，街市成灘。
不用憂愁朝夕，有英雄挺出，共濟時艱。
縱水高千丈，一笑踏波還。
請君看，橫流兩岸，已低頭，漸漸弭狂瀾。
齊聲喝，把蒼龍縛，共祝平安。
一夢恍如當(dāng)日，朋儕攜酒重來。
睡醒明月滿樓臺。
孤雁一聲天外。
都說不堪回首，奈何難以忘懷。
幾回歡笑幾回哀。
鏡里朱顏漸改。
大矣媧皇石。
摩蒼穹，曠觀滄海，遙窺天闕。
十二飛樓真似畫，決起淩風(fēng)振翮。
俯大野，茫茫無極。
江展晴波如玉鏡，照青山隱隱煙云織。
歸棹去，一聲笛。
當(dāng)年休恨遭摧抑。
未曾期，青天不補，竟成名跡。
海國衣冠來過此，共詫驚神動魄。
問茲世，誰堪匹敵。
我到正逢秋凜冽，聽檐前落葉聲聲急。
浮大白，醉今夕。
荒草迷離，暮云縹緲，夕陽照見殘碑。
是西風(fēng)瑟瑟，引萬感低回。
對孤墓，垂頭不語，斷崖枯樹，都是傷悲。
憶當(dāng)時，凄慘千般，肝膽如錐。
廣天闊地，算而今，黃土一堆。
想寄跡窮鄉(xiāng)，罹難雨夜，魂亦難歸。
一十五年過去，乾坤定，欲告憑誰？
嘆驅(qū)車來此，墳臺惟有新壘。
注：四姐陳玉一九六五年響應(yīng)毛澤東上山下鄉(xiāng)號召赴精華山創(chuàng)辦林場。一九六七年四月四日夜忽發(fā)暴疾，值風(fēng)雨大作，深山之中，無醫(yī)可覓，眾知青伐竹為架，倉卒抬送山下五十里外之拔山場搶救。時天昏地黑，風(fēng)急雨狂，溝壑險不可言，但以馬燈照路，合力扶持疾行。及至，始知四姐已死于道路矣，而面目如生，似有所待。醫(yī)師嘆曰：倘早兩小時到，必不死。眾知青不論男女，皆哀慟失聲，醫(yī)師亦潸然。四姐年僅二十，素?zé)o病患之染，詎料一夕風(fēng)雨便溘然長逝也。二十馀年來每憶及輒哀嘆不已。又，四姐遺骨已于一九八七年遷回，葬其父墓側(cè)，差可告慰亡靈。仁德追記于四川大學(xué)一九八九年三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