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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fēng)
庭竹驕陽下，清風(fēng)偶過之。
此時合眼聽，瑟瑟足秋思。
庭虛宜受月，無月吾亦罷。
閣閣蛙成市，點點螢專夜。
清晨起讀報，失聲驚子死。
天翻大地覆，波云正譎詭。
絕知無佳訊，未忍置不視。
赫然阿堵中，子占一角紙。
大事記馀墨，為子書名字。
厥生固未榮，死哀斯亦止。
猶蒙稽古力，匪然胡及此。
吳先齋頭飯，識子當(dāng)時始。
南荒復(fù)再面，闊別遂萬里。
賦詩久已刪，悲子亦不起。
夙昔矜氣隆，齊名心勿喜。
舜欽負(fù)詩字，未屑梅周比。
時人那得知，語借頗中理。
忽焉今聞耗，增我哀時涕。
氣類惜惺惺，量才抑末矣。
子學(xué)綜以博，出入玄與史。
生前言考證，斤斤務(wù)求是。
乍死名乃訛，蔭蔓訂魚豕（滬報皆作張蔓麟。）。
翻成校讎資，待人辨疑似。
子道治子身，好還不少俟。
造化固好弄，非徒奪命爾。
吾徒甘殉學(xué)，吁嗟視此士。
龍場丞有言，吾與汝猶彼。
注：吳雨僧師招飯于藤影荷聲之館，始與君晤。余賦詩有“同門堂陛讓先登，北秀南能忝并稱”等語。
樗園誰子言殊允，作詩作賊事相等。
苦心取境破天慳，妙手穿窬探櫝蘊。
化工意態(tài)秘自珍，詎知天定還輸人。
偶然漫與愁花鳥，奇絕詩成泣鬼神。
此中竊亦分鉤國，狡獪偷天比狐白。
誅求造物不傷廉，豈復(fù)貪多須戒得。
偷勢終看落下乘，卑無高論皎然式。
昌黎窺盜向陳編，太息佳人為鈍賊。
夙欽吾子詩才妙，我法行之忽逼肖。
竟如道祖腹中言，可許拂衣引同調(diào)。
我欲誠齋戲南湖，君莫魏收斥邢邵。
詩窖宵來失卻匙，知君不拾道行遺。
無他長物一敝帚，留與貧家護(hù)享之。
注：《乾嘉詩壇點將錄》有樗園先生題詞云：我謂作詩如作賊，橫絕始能躋險絕。張南湖《懷筠州楊秘監(jiān)八絕句》自注云：誠齋戲謂，君詩中老賊也。
到門剝啄過客誰，遽集于此何從來。
具陳薄海苦鋒鏑，大力者為蒼生哀。
舊邦更始得新命，如龍虎起風(fēng)云隨。
因馀梁益獨隅負(fù)，恃天險敢天心違。
張銘譙論都勿省，卻誇正統(tǒng)依邊陲。
當(dāng)年蛙怒螳螂勇，堪嗤無濟(jì)尤堪悲。
私門出政賄為國，武都惜命文貪財。
行諸不義自當(dāng)敗，冰山倒塌非人推。
迂疏如子執(zhí)應(yīng)悟，太平興國須英才。
我聞謝客蹶然起，罕譬而喻申吾懷。
東還昔歲道交趾，馀皇銜尾滄波湄。
樓船穹窿極西海，疏欞增檻高崔巍。
毳旄氈蓋傅蠟板，頗黎窗翳流蘇帷。
金渠玉鑒月爛掛，翠被錦裀云暖堆。
大庖珍錯靡勿有，黿胹鯨膾調(diào)龍醢。
臨深載穩(wěn)如浮宅，海童效命波蹊開。
吾舟逼仄不千斛，侍側(cè)齊大殊非儕。
一艙壓夢新婦閉，小孔通氣天才窺。
海風(fēng)吹臭雜人畜，有豕彭亨馬虺隤。
每餐箸舉下無處，饑猶喂虱嗟身羸。
船輕浪大一顛蕩，六腑五臟相互回。
鄰舫呂屠筆難狀，以彼易此吾寧為。
彼舟鹢首方西指，而我激箭心東歸。
擇具代步乃其次，出門定向先無乖。
如登彼岸惟有筏，中流敢舍求他材。
要能達(dá)愿始身托，去取初非視安危。
顛沛造次依無失，細(xì)故薄物何嫌猜。
豈小不忍而忘大，吾言止此君其裁。
客聞作色拂袖去，如子誠亦冥頑哉。
閉門下帷記應(yīng)對，彼利錐遇吾鈍椎。
此身自斷終不悔，七命七啟徒相規(guī)。
注：張載《劍閣銘》、譙周《仇國論》、呂星垣《鐵艦行》、屠寄《火輪船賦》。
初涼似貴人，招請不肯致。
及來不待招，又似故人至。
頗怪今年秋，未挾雨張勢。
但憑半夜風(fēng)，隔日如判世。
勞生慣起早，警寒更無寐。
小女解曲肱，朝涼供酣睡。
一嘆朝徒?jīng)?，莫與我儕事。
闕地起九原，彌天戢一棺。
不圖竟哭子，惡耗摧肺肝。
不信事難許，欲信心未甘。
子壽詎止此，止此寧天慳。
赴死軌獨短，熟視不能攔。
修促事切身，自主乃無權(quán)。
亦思與命抗，時至行帖然。
徒令后死者，叩天訟其冤。
注：君有敬通孝標(biāo)之恨，遂促天年。
昔者吾將東，賦別借杜詩。
何意山岳隔，生死重間之。
留命空待我，再見了無期。
撫棺慟未得，負(fù)子子倘知。
故鄉(xiāng)陷豺虎，客死古所悲。
禪智山空好，穿冢傍峨眉。
吾聞蜀有鳥，催歸名子規(guī)。
魂氣無勿之，為鬼庶能歸。
注：余別君云：為歡明日兩茫茫。君苦盼余入蜀。
昆明八月居，與子得良遘。
真能略名位，新知交如舊。
十九人最少，好句傳眾口。
別來憂用老，發(fā)短面增皺。
撒手子復(fù)逝，長往一何驟。
只有贈我篇，磨滅猶藏袖。
乃知人命薄，反不若紙厚。
酸心坡有言，安能似汝壽。
注：君贈予詩云：十九人中君最少，二三子外我誰親。
茲山未識名，目挑心頗許。
入戶送眉青，猶濕昨宵雨。
云南地即山，踐踏等塵土。
江南好山水，殘剩不吾與。
自我海外歸，此石堪共語。
便恐人持去，火急命游侶。
天教看山來，強(qiáng)顏聊自詡。
山容太古靜，而中藏瀑布。
不舍晝夜流，得雨勢更怒。
辛酸亦有淚，貯胸肯傾吐。
略似此山然，外勿改其度。
相契默無言，遠(yuǎn)役喜一晤。
微恨多游蹤，藏焉未為固。
衷曲莫浪陳，悠悠彼行路。
天風(fēng)吹海水，屹立作山勢。
浪頭飛碎白，積雪疑幾世。
我嘗觀乎山，起伏有水致。
蜿蜒若沒骨，皺具波濤意。
乃知水與山，思各出其位。
譬如豪杰人，異量美能備。
固哉魯中叟，只解別仁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