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
尼父著《春秋》，大義揭星漢。
功罪無匿情，是非有定案。
作史與論史，宜以經為斷。
后儒恣穿鑿，如絲各棼亂。
收夸爾朱功，壽訾武侯短。
蜀魏爭正閏，島索互詆讕。
馮道善變通，武媚宜郊祼。
邪說既紛紜，大道日離畔。
矯矯趙夫子，朱墨久研鉆。
家貧出負米，賓席弄柔翰。
《六經》貯巾箱，三史供點竄。
上下數(shù)千年，一一如珠貫。
筆挾董狐直，書過袁豹半。
辯如懸河注，目如巖電爛。
論準《過秦》核，語陋《美新》謾。
示我兩卷書，明窗得吟玩。
潛德有必彰，奸諛死無逭。
南山豈可移，先零何足按。
霍若雺霧披，渙若春冰泮。
《明史》今未成，授簡多疑憚。
白頭雖有期，青竹何由汗？
如君著作才，固宜參史館。
說經常硁硁，陳史亦侃侃。
形諸直如筆，千秋事可判。
庶稟魯史程，得隨游夏贊。
惜哉擅三長，無人置一算。
抱書菰蘆中，慨然發(fā)永嘆⑴。
⑴ 概舉論事不平者，逐一披駁，而以“以經為斷”一語該之，何等光明正大。
金陵昔喪亂，炎運值摽季。
忽從大梁城，倉皇走一騎。
偶竅藩邸璋，自言某王嗣。
貴陽一奸人，乘時思射利。
奇貨此可居，何暇論真?zhèn)巍?div class="1h1jruc" id='poem_sentence_4_712705_comment'>
卜者本王郎，矯誣據神器。
遂修代來功，超逾登相位。
權門輦金帛，掖庭陳秘戲。
江表張黃旗，王氣銷赤幟。
偷息僅一年，傳聞有二異。
北來黃犢車，天表自英粹。
雜問聚朝官，瞠目各相視。
遙識講臣面，備言宮壸事。
諸臣媚新君，誰肯辨儲貳。
爭效雋不疑，競指成方遂。
泉鳩無主人，束縛乃就吏。
復有故宮妃，飛蓬亂雙髲。
自云喪亂時，仳離中道棄。
生子已勝衣，壯發(fā)猶可數(shù)。
不望昭陽恩，不望金屋置。
愿一見大家，瞑目甘入地。
上書欲自通，沉沉力閽閟。
詔付掖庭獄，見者為垂淚。
不如厲王母，銜憤早自刺。
只緣當璧假，翻招故劍忌。
誠恐相見非，泄此蹤跡秘。
滅口計未忍，對面諒馀愧。
鳥獸有伉儷，豺虎知乳孳。
豈獨非人情，捐棄恩與義。
嬴呂及馬牛，秦晉潛改置。
皆從胎孕中，長養(yǎng)崇非類。
未聞妄男子，僣盜出不意。
龍種乞為奴，狐假得暫恣。
茲實眾口傳，曾見遺老記。
疑事終闕如，庶聽來者議⑴。
⑴ 北來黃犢猶或可疑，若童氏故妃斷無無端冒認之理，此而不許入宮，加之以刑，恐泄其偽也。少時即聞此言，今以東江詩證之，益為鑿鑿，存此詩以俟論定。
平生想慕滕王閣，未能千里驅輪蹄。
豈意云山落吾手，飄然直上凌飛梯。
天風浩蕩入懷袖，傾刻塵眼開金篦。
畫棟朱欄照城郭，丹樓碧瓦纓虹霓。
吐納江流九派小，平壓雉堞群峰低。
落日倒射澄潭影，金波千頃浮玻璃。
上捫星辰若有路，下臨洞壑疑無蹊。
賈客帆墻自來往，風濤出沒如鳧鹥。
跕鳶飛鶻不敢到，長空杳杳鳴天雞。
憶昔驕王盛意氣，臨風歌舞飄華袿。
不惜金錢構飛閣，巀嶪上與煙霄齊。
子安文字當時體，縱橫萬象誰端倪。
如何俳語笑倉猝，潁濱一老猶相詆⑴。
江河萬古終不廢，少陵不敢輕排擠。
人生游跡過如掃，鴻爪一瞥飛東西。
洪都勝地獨數(shù)此，偶然匹馬隨雙奚。
閻公賓客今寂寞，幸有勝友能招攜。
憑欄徙倚三嘆息，山云亂起煙凄迷。
一代繁華有衰歇，三王文藻誰攀躋？
我行自哂真孟浪，此游聊可驕昌黎⑵。
⑴ 自注：子由《滕王閣詩》云：“俳語笑倉猝?！?/div>
⑵ 落窠臼題，須出以新意，中間子由之詆一段是也。昌黎作記，始終未到此閣，末以己之游覽，驕昌黎之未游，亦是別尋蹊徑。
水磨（自注：地名。）園亭清且幽，碧柳陰濃古木稠。
偶然攜客避炎暑，腥風忽覺來颼颼。
云作閑坊為養(yǎng)鷹，名材不惜千金收。
板屋羈棲拳鐵爪，浮云仰視張金眸。
就中海青獨稱最，傳聞出自青海頭。
銳頭猛腦特神俊，自矜恥與群鹯儔。
杉雞竹兔不足取，氣吞乳虎欺氂牛。
白山黑水出異產，在昔遼代曾窮搜。
誅求因結女真怨，無端兩國興戈矛。
愛鶴愛鷹皆速禍，羽物何事常招尤。
頭鵝盛宴付逝水，晾鷹高臺成古丘。
冰天朔漠馀殺氣，江山不改奇毛留。
從來異物聚所好，攜籠走馬來荒陬。
人間養(yǎng)鷹如養(yǎng)士，一時效用三時休。
多畜馴鴿供喂飼，流血滲漉沾衿喉。
填腸滿嗉意未已，一飽欲傲梁邊鹙。
乃知惠養(yǎng)多幸竊，肉食未必皆能謀。
虞人懸衡揣斤兩，軀骨輕重須相侔⑴。
肥苦鈍遲瘦無力，上臂能辨劣與優(yōu)。
空倉饑雀日叫噪，一出往往逢罝罦。
爾曹攫肉偏遠患，得食那敢辭籠囚。
譬若猛士饗牛酒，投石奮欲償恩仇。
觜距久閑求自試，常思一舉翻高秋。
鷹乎鷹乎盍努力，霜天風緊將離韝。
鳥中惡物正不少，早拉訓狐擒鵂鹠。
功成山藪得清廓，愿汝仍化林間鳩。
勿戕胎卵驚鸞鳳，阿閣萬一重來游⑵。
⑴ 自注：鷹必稱斤兩，以十八兩為準。
⑵ 先說金、遼爭鷹，以致兩國起釁，次說養(yǎng)鷹不用，同于肉食謀國，后說搏擊惡鳥，分別梟鸞，而歸于仍化為鳩，仁厚不殺，此通篇結穴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