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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fēng)
力穡乃有秋，斯言聞自古。
天時或不順，人事亦安取。
今年問何如，常旸頗為苦。
大田紛拆裂，槁苗渴灌注。
井甕走墟落，河車喧旦暮。
江溪近復(fù)涸，手足了無措。
禱旱急農(nóng)夫，迓神擊村鼓。
動以千百人，為此萬一舉。
烈日仍朝朝，乞靈空處處。
誰知天地回，正在頃刻許。
旱魃翻然收，豐隆激其怒。
真龍奮寂寞，商羊自鼓舞。
張蓋作濃云，翻盆下甘雨。
剩水有平疇，曠原無焦土。
言功任鬼神，介我喜稷黍。
飽飯可預(yù)期，晚歲復(fù)何慮。
歡聲變愁嘆，憂心成悅豫。
惟時對江村，所寓隘茅宇。
因循已半月，侵凌奈酷暑。
快此一日涼，美甚八珍具。
澆腸欠濁醪，錢兄尋酒戶。
禹穴鎮(zhèn)名山，神龍夙呵衛(wèi)。
告成馀此跡，天地相終始。
昔在紹興中，吊古先君子。
探穴勇躋攀，慨嘆不能已。
援筆賦會稽，兼述風(fēng)土美。
趨庭童丱時，誦之能略記。
頗識尋幽趣，便有東游志。
道路阻且長，日月疾難恃。
此興墮渺茫，轉(zhuǎn)燭逾三紀(jì)。
兩年寓臨安，相隔才一水。
登覽似可期，特未敢必耳。
今年正月末，乃不料行止。
云隨渡江風(fēng)，身著千巖里。
借問自何方，可訪夏后氏。
或指高峰云，近在十五里。
是日天氣清，好風(fēng)濯衣袂。
興來不假懶，偕行二三子。
猶子試上庠，邂逅亦能侍。
呼舟汎鏡湖，肌膚撲空翠。
新荷點青錢，魚行不相避。
水凈無波濤，曾不踰時至。
舍棹叩仙扉，宮額賜龍瑞。
古道怪松引，重門老柏倚。
苔徑稍深登，曲折窮幽邃。
巨石忽在眼，不與他石類。
勢壓千萬山，魑魅敢睥睨。
人言為洞天，我忻識勝地。
當(dāng)中生裂紋，舊傳有深閟。
重玄鎖關(guān)鑰，莫測神靈意。
戀戀不能去，而有感于己。
平生喜搜訪，幽山殆有契。
何以俛仰間，來游者三世。
先賦那敢攀，靈光誠自愧。
強裁五言詩，未能無習(xí)氣。
詩成不須寫，阿龜聊復(fù)識。
西風(fēng)著衣袂，涼意曉來加。
宿露眩光彩，朝陽濕精華。
人煙互疏密，物色興嘆嗟。
喧囂鴨子市，蕭索漁人家。
皂裙婦多跣，及冠男猶髽。
挽犁并雙牸，截江橫流沙。
佐飯缺蔬茹，作糜和魚蝦。
湖田不薅草，沙畦多蒔麻。
露空立禾架，結(jié)屋臥牛車。
水葉枯荷芰，山果瘦梨楂。
烏桕動千樹，雜木不一丫。
緣塍豆欲實，編籬槿才花。
三分莫問酒，一啜不可茶。
行行入暮煙，兩兩數(shù)歸鴉。
聯(lián)步得姻戚，浪語殊歡嘩。
畢景自忘倦，所歷不覺遐。
問宿于誰館，有軒臨水涯。
暗壁飛蝙蝠，皓月升蝦蟆。
式盤疊餅餌，擊缶出舊瓜。
攜來尚馀樽，取酌如流霞。
少飲不必醉，遣興固自嘉。
欲眠復(fù)出門，漁燈認(rèn)蒹葭。
愛均召伯棠，名殊諸葛菜。
軒檻頓輝光，東西相映帶。
此意存千年，其勢當(dāng)兩大。
梨棗況久生，于焉稱內(nèi)外。
磬沼去郭近，得朋忻一出。
曲水媚秋花，輕云翳寒日。
幽野愜心期，平遠(yuǎn)快目力。
率爾進(jìn)所攜，雜陳初匪一。
初無惡客來，不妨歌妓密。
浮白行觴政，追韻嚴(yán)詩律。
晚醉語紛紛，夕寒風(fēng)淅淅。
策杖歸去來，書床鳴蟋蟀。
旭日釀融和，化工幻夭冶。
吾家最岑寂，亦有花枝亞。
光浮蝶翅動，香倩蜂須惹。
名傳文中譜，品入趙昌畫。
春歸不可挽，恐被東風(fēng)嫁。
急呼我輩人，趺坐花陰下。
雖無裙可幄，賴有草堪藉。
但愁歡未闌，酒盡不容把。
明年長安城，走馬逐東野。
東風(fēng)慰寂寞，花到階前樹。
一枝花十馀，一樹枝四五。
妙處在不多，酴醾更屏護(hù)。
半開半未開，十分好態(tài)度。
去年初來時，愛此當(dāng)庭戶。
便指為紅梅，試問何以故。
入檐一枝低，偃亞復(fù)數(shù)處。
有是好風(fēng)骨，他木安敢許。
逮至臘前后，梅開不擇所。
此獨未有芽，春信來何暮。
時著手摩挲，切勿為文具。
相勞雖無酒，典衣吾有取。
因循及初春，椒萼才可數(shù)。
慫恿荷微暖，紅英忽然吐。
驚喜出不料，繞玩遂成屢。
赪頰人共憐，慚顏我自誤。
著眼未分明，殆須捲簾顧。
昔嘗笑北人，渾作杏花睹。
認(rèn)桃無綠葉，吾不事斯語。
吾本待以梅，恨不辨紅素。
見花乃識花，康節(jié)應(yīng)笑汝。
臚言峽山天下奇，欲觀愁隔三千里。
?？忠蜓麓伺d，非假夤緣那得至。
偶逢月湖起仕宦，正指夔門愁凋敝。
忻然謂我便登陟，久矣與予同臭味。
何嘗佳處倦扶藜，莫憚西征共行李。
繡旆前驅(qū)抵江陵，畫鹢迎車艤沙市。
長年槌鼓轉(zhuǎn)船頭，川后回風(fēng)送旂尾。
侵尋崖石愜幽賞，洶涌波濤反輕視。
霧船煙纜恣深游，露宿風(fēng)餐浥清氣。
百巧千奇類神工，紛至沓來惱吟思。
取句未佳恐難操，傳筆欲書還復(fù)止。
去歲延陵駭心目，指摘形容寫行記。
今年江夏襲見聞，掇拾緒馀循故事。
試以七言用檃括，庶幾二妙相表里。
或若洞戶之谽谺，或若樓臺之峻峙。
或若香山之插爐，或若筆架之橫幾。
或遮護(hù)如重簾幕，或張展如大旂幟。
或戍削如城堞高，或森列如刀劍銳。
或若蕉葉之斜紋，或若蓮花之疊起。
或若頂相之初凈，或若蓬頭之未理。
或剝落為枯松身，或刻畫為古篆體。
或斧傷而痕跡亂，或鋸解而縫罅細(xì)。
或如秋瓜作四分，或如籠餅裂十字。
或如白鹽之浮霜，或如紅霞之散綺。
或陳寶藏之所珍，或堆鐵冶之所棄。
或累萬塊而不危，或懸一發(fā)而欲墜。
或飛磴而可捫天，或斷崖而無立地。
或窩如狐兔之穴，或窈如龍蛇之閟。
或整如排立之衙，或鬌如對髽之髻。
或皎如日光玉潔，或靄如云碧煙翠。
或蜂腰而或蟆吻，或牛頭而或馬耳。
或鸞飄而或鳳翥，或貓伏而或羊跪。
或如鼓臥如盤擎，或如幢垂如蓋倚。
或如塔孤如橋拱，或如壁立如屏翳。
或激臥鯨之沖波，八月潮生怒不已。
或送垂虹之飛瀑，四時雪縞瑩無比。
或如壯士之宵征，十十五五相擁蔽。
或如醉人之春游，兩兩三三互牽拽。
變怪紛然莫窮狀，約略陳之可推類。
百篇須賦謫仙才，一石難施王宰技。
是時致身何蕭爽，幾月清魂無夢寐。
弱水蓬萊何用到，孤岸落伽寧有此。
由來介性不婚宦，聊寓閒情在山水。
既貪清致豁心胸，仍須長語琢肝肺。
糟糠雖惡饑者厭，土炭無味病者嗜。
萬事終然總是空，一物未忘猶有累。
況聞南山韓退之，不及北征杜子美。
議論從公何足憑，唯阿相去真能幾。
浮屠公案無盡話，維摩法門不容喙。
昭文不鼓無成虧，乞就先生參此意。
月湖先生樂山水，搜奇曾不遠(yuǎn)千里。
那知去郭三牛鳴，浮石巖中晦佳致。
神剜鬼劃有許工，天墜地出知幾世。
平時樵徑所不由，一旦屐齒胡為至。
由來絕景難久藏，竟須好事與經(jīng)始。
見之三嘆欲忘歸，市以千金不惜費。
公之⑴得此真無價，我亦聞之喜不寐。
朝來幽事頗相關(guān)，乘興縱觀約聯(lián)騎。
霜明日暖馬蹄輕，曾不踰時即其地。
噴云泄霧疑有神，旋呼斤斧誅榛葦。
初驚巨石幾百尋，突兀嶙峋濕云氣。
嵌竇谽谺元自開，藤蔓駢羅巧相締。
清涵竹木總堅瘦，陰生莓苔倍蔥翠。
老根側(cè)出掀虬髯，幽草倒生搖鳳尾。
前山一抹橫蛾眉，隔盡俗塵如戶閉。
褰裳振足履崎嶇，披棘捫蘿窮幽邃。
忽有一徑出自然，委蛇深隱闊盈咫。
四面周遭步轉(zhuǎn)高，心領(lǐng)目擊紛可喜。
處處出石作奇怪，續(xù)續(xù)哦詩聊比擬。
或黎其色如鐵繡，或赭其容如酒醉。
或傲睨而癡自笑，或突怒而狠相視。
或開幽室為（同上書作備）書院，或引長廊為客次。
或虛高下成樓閣，或嚴(yán)尊卑作堂陛。
或分半月隱天形，或展胡床圈地勢。
或露碼碯紅而潤，或錯琉璃青且膩。
或如入關(guān)如升堂，或如臥榻如隱幾。
或如立壁如拱梁，或如卓筆如布字。
遞遞逢迎巧獻(xiàn)狀，試舉其凡莫殫紀(jì)。
最喜賓從可從容，甲乙其間有一二。
昔聞淡巖天下稀，金華仙伯載稱美。
圍（同上書作回）中僅可坐十客，舉此十倍加不啻。
余賀茲丘有所遭，初不遠(yuǎn)人人自棄。
先生一笑與我言，平生此興覺為累。
豈期幸會得所圖，孰使之然天實畀。
須臾更涉屏巖巔，指云此有無盡意。
一水縈紆殊有情，萬山回環(huán)杳無際。
規(guī)以數(shù)椽安一榻，時來長嘯舒清思。
愿觀馀力佐天巧，名與此山傳不替。
自惟野性寡所嗜，猶喜登臨同臭味。
剩欲相從為久計，祝公先了公家事。
⑴ 《永樂大典》卷九七六四作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