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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賦
悲清秋之蕭瑟兮,試登高以望遠。
瞰四際其無礙兮,開積霾之混沌。
天曠朗以彌高兮,野蒼茫而欲晚。
雁流哀于遙浦兮,嵐捲翠于疊巘。
起叢薄之颼飗兮,葉于邑而歸根。
渺渺兮余懷,恍臨別而銷魂。
于是辭空閣即幽軒,去衫寒取裌溫。
驚歲月之易流兮,究萬化之一元。
何一元之不貞兮,伊榮悴之俄翻。
攬昔人之興感兮,想當時之秋氣。
湘瑟鼓兮曲未既,楚魂招兮若有愾。
江東菜兮薄宦味,籬下菊兮憐相慰。
砧碎月于長安兮,催玉關之寒衣。
笛弄風于山陽兮,悵家園之未歸。
嘆二毛之初生兮,傷百卉之俱腓。
怨蕭森于巫峽兮,悲泬?于楚甸。
紛萬緒之疚懷兮,遭一途而難遣。
天既平分四時兮,胡為有此素節(jié)。
諒視古其猶今兮,豈人情之有別。
覽萬物之敷榮兮,惜白露之為霜。
催短晷以入暝兮,轉氣候之凄涼。
落葉兮聚階,寒鴉兮棲林。
熠耀燦于町疃兮,星漢淡其上臨。
亂百蟲兮偕作,如助余之愁吟。

感天運之不息,轉一氣之洪勻。
揖玄冥之寒威,謁青帝以寅賓。
爾乃斗在寅風曰條,歌青陽舞云翹。
迎淑氣于東郊,餞寒暉于北陸。
立土牛于國都,帖?燕于華屋。
葭管之灰才飛,木鐸之令已徇。
唐宮之花勝俄頒,齊人之細菜初進。
秦城樓閣之煙霞,漢主山河之錦繡。
錦江色兮迎人來,洞庭風兮闊生溜。
挑北渚之芙蓉,抽南澗之蘋蘩。
賞獻歲之初陽,迓油幕之微暄。
頌椒花之萬年,酌屠蘇之盈樽。
天子詠芝田之雁,騷人吟庭柳之風。
流落蒼江之上,想觚棱于夢中。
凄涼劍門之外,憶兩京之梅發(fā)。
怨義娥之增年,笑風花之催發(fā)。
惱陽臺之云雨,迷洛浦之煙暉。
缺甃傾垣之芳草,恨王孫之不歸。
隴頭江南之一枝,寄千里之音塵。
是由志苦者,感時序之變。
心平者,樂韶光之新。
春豈心于動人,人自動于逢春。
紛萬緒之悲歡,茲一付于芳辰。
亦復王者法天,布政行仁。
化齊一元,恩養(yǎng)萬民。
設寬書于侯霸,議振貸于漢文。
今圣主之在上,順三陽以氤氳。
漢宮奉長樂之歡,舜殿彈解慍之琴。
句芽萌拆之咸育,慶太平之屬今。
賦短章于令節(jié),任余懷之弗禁。

夫惟君子之出處,關時運之通塞。
遇文明而隱晦,非經濟之大德。
當亂世而干進,豈保身之良策。
或行而或違兮,隨世道之憂樂。
若夫朝陽既升,淑氣方長。
風云畢會,魚水一堂。
拱堯舜于紫極,坐皋夔于巖廊。
喜鴻毛之順風,歌鹿鳴之雅章。
是君子樂行之時兮,宜濟世于雍穆。
及夫天地暗晦,上下否隔。
北風其涼,青蠅止棘。
玉乃慮于俱焚,金亦憂其眾鑠。
嘆雨雪之霏霏,詠十畝之閑閑。
是君子憂違之時兮,宜鏟彩于林間。
縱行違之不同,究其歸則一也。
信知世治而潔其身兮,等膠柱而鼓瑟。
世亂而務求進兮,亦未免于干澤。
況初九之君子,乃勿用之潛龍。
固不利于攸往,庶用靜之無兇。
宜乎圣人之贊易,示隱見之大節(jié)。
等百世之人物,孰于斯而有得。
不屑就兮,孤竹子之清風。
不屑去兮,柳下惠之大同。
然未免隘與不恭兮,豈行藏之得中。
彼其耕莘野之云,釣渭濱之月。
或萬鐘之不顧,或避紂而晦跡。
及湯文之作興,任行道以為責。
上功格于皇天,下澤潤于民物。
是庶乎樂行憂違兮,為后人之所式者也。
余亦喜身逢于昭代兮,冀行道于當日。

大澤邊兮墳三尺,荊溪上兮廟千年。
紙錢兮雨濕,簫鼓陳兮淵淵。
若有客兮江之南,步神宇之閑庭。
撫斷碑之零落,想將軍之英靈。
爾其龍飛晉陽,煙滅江都。
逖也執(zhí)殳,為王前驅。
冀垂名于竹帛,愿攀鱗以效死。
始杖劍以歸漢,喜無雙之國士。
終猿臂以善射,知天下之飛將。
桓桓萬人之敵,赳赳百夫之長。
馳突矢石之中,縱橫戰(zhàn)陣之間。
擒建德于鼓下,護龍旗于武關。
壯所向之無前,期百戰(zhàn)而百勝。
指麾而群盜平,下車而中原定。
宜褒贈之有加,授將軍之隆秩。
爛戟枝之當戶,紆印綬兮若若。
庶壯心之未已,作干城于王室。
夫何落落之清神,竟不累于外物。
既酬平生之志,敢負白鷗之盟。
富貴浮云之蔑,軒冕草芥之輕。
霸越而平吳兮,泛五湖之扁舟。
滅秦而帝漢兮,從赤松以仙游。
況千金之乞骸,有兩疏之超群。
顧清塵其寂寞,希一托乎馀芬。
辭圣主于文石,作冥鴻于碧云。
樂桑榆之晚景,循林皋以送老。
高堂弄斑衣之戲,鄉(xiāng)黨盡恂如之道。
蓋庶幾功成勇退,知足不辱。
大雅君子,既明且哲。
其與膠寵冒進,迷而不返。
忘身徇利者,一何相遠也。
宜乎鄉(xiāng)人思其沒世,士林泣其遺愛。
欽立祠以禋享,托精魂之不昧。
至今荊樹悲聲,楚云愁態(tài)。
廟貌如古,兵器猶在。
右夏服之勁箭,左烏號之雕弓。
金鎖冷于曉霜,綠沈拂乎秋虹。
吉日兮良辰,奠椒漿兮酹忠魂。
凜英氣之宛宛,如有饗乎蘋蘩。
客于是,徘徊舊德。
惆悵前聞,詠許渾金劍之詩。
讀王教黃絹之文,聊行吟以(缺)久兮,顧山椒兮日曛。

歷井陘之險者,出平道以方蹶。
過滟滪之堆者,至安流而不濟。
茍縱心于所忽,鮮不為乎見敗。
吾于治病之道,得治國之大誡。
方其龍飛革命之際,離明繼照之初。
思大業(yè)之不易,念天位之難居。
泛君舟于民水,御六馬于朽索。
仁恩血脈之周流,政教喉舌之出納。
臣股肱以左右,民百體以從令。
調元氣于至和,引國脈于大競。
是猶籧篨之疾不鮮,癰疽之毒內食。
千方萬藥之靡有馀力,期一身之康吉。
及夫治定功成之后,君臨倦勤之馀。
席百年之升平,混萬國之車書。
忘宴安之鴆毒,遠忠言之藥石。
朝廷腹心之解緩,四方肩膂之受敵。
爛千瘡與百孔,渙四潰以莫遏。
人心同于疾首,國勢殆乎岌岌。
是猶沈痾之病才瘳,將護之心已怠。
四肢五臟之復受其害,秪死亡之立待。
信乎危生于所安,病加于少愈。
孰能明夫此義,醫(yī)瘡痍之寰宇。
爾乃晉陽云興,江都黍離。
天日之表,龍鳳之姿。
同魏祖之神武,類漢高之豁達。
掃殘隋之風雨,新大唐之日月。
舉胡越以一家,同文軌于八表。
猶一心之戰(zhàn)兢,圖禍機于未兆。
治國之一如治病兮,申告誡之再三。
夫何后嗣之莫念,謾先明而后闇。
彼開元焚珠之治,竟壞于蛾眉之色。
而大中金鏡之政,終變于道士之術。
遂使?jié)O陽之鼓動地,鳳翔之駕載疐。
丹砂之毒成疾,龍樓之寢永閟。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竊美夫治病之嘉言兮,猶有憾于征遼之無功。

曰自金行不競,神州陸沈。
渡江之馬玄黃,五胡之亂浸淫。
泣銅駝于荊棘,淪九廟于洛陽。
有彭城之人杰,挺風骨之不常。
奄屈起于賣履,振薄天之威名。
方其斬大蛇耽耽乎虎視,叱妖精赳赳乎龍行。
不階尺土,白手奮發(fā)。
凌厲乾坤,動蕩河岳。
廣固望風而塵散,關中聞聲而響應。
指揮而群盜蕩平,下車而江南大定。
東包百越之地,西暨三巴之鄙。
南括群蠻之表,北界淮漢之涘(一句缺)。
據金陵之天府,擬吞吐乎宇宙。
顧雄心之未已,壯南游之山川。
思凌虛以直上,蕩胸懷于八埏。
乃于太平勝區(qū),當途名邑。
辟黃山之翠微,筑高臺兮立立。
勢將凌汗漫出九垓,超崆峒俯蓬萊。
堪斗柄兮手摘,可銀河兮掬挹。
飛鳥依于層階,行云宿于疊石。
九疑之黛色當窗,三湘之灝氣入簾。
窮天地之遠目,撩景物之駭瞻。
爾其粉壁凝云,蘭房拂日。
簾捲蝦須,屏開孔雀。
鋪玳瑁兮筵紋滑,爇蘭麝兮香煙碧。
乃有楚女纖腰,吳姬艷質。
燕帖玉釵,塵生羅襪。
振瑤佩之清響,曳錦裳之輕縠。
笑臉利于雙刀,星眸明于劍戟。
皓齒編貝之爛,絳唇秾華之燦。
落歡聲于層霄,留軟笑于天半。
羞兼百味之鯖,觴滿葡萄之液。
勻天之樂奏九韶,回云之舞呈八佾。
瑞霧生于席上,香風起于袖末。
邈風情之可愛,倚朱顏之半酡。
眠月中之臺榭,醉云外之笙歌。
意此歡之永保,指百年以勿失。
憑軒檻以俯仰,感人生之駒隙。
恐薤露之易晞,為他人之所樂。
誠荒淫以無度,曾不知其不可。
庶憑高以蕩情,滌塵機之惱我。
于時金輿駐駕,霓旌婀娜。
千官列于陂陁,萬馬嘶于溪隧。
云影為我徘徊,天容為我嫵媚。
增草木之輝光,溢江山之喜氣。
爛重瞳之顧眄,知皇帝之為貴。
信升平之樂事,抑奇觀之罕匹。
竊悲夫中原之地,正如金甌無缺。
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
當此之時,草創(chuàng)未備。
國于江左,壤地褊小。
茫茫九州之大,區(qū)區(qū)一隅之渺。
西乞伏之號秦,北沮渠之稱涼。
拓跋虎踞于平城,赫連龍睇于朔方。
紛紛黃屋,幾帝幾王。
顧天下四分五裂,靡三半之一得。
是宜治兵誓眾,經營四域。
宵衣旰食,日不暇給。
夫何安于小成,竟無志于混一。
大功未就,侈心已放。
子之蕩兮臺之上,洵有情兮而無望。
顧貽謀之如此,將何監(jiān)于成憲。
宜后嗣之驕奢,窮土木于孝建。
亦于焉而興作,日登游以耽歡。
究厲階之誰生,自夫子之造端。
果若人言,縱欲成災。
階闥之內推刃,四境之外漲埃。
淮北之將夜遁,河南之師不還。
黃鉞假于齊王,戎馬飲于江灣。
遂使大江之南千里之地,得之艱難失之造次。
至今落花啼鳥,松風澗水。
滿目蕭然,人非物是。
寢園之荒薺野棠,悲入許令之詩。
碑上之青苔斷文,哀增謫仙之思。
信滄浪之濯足,又何悔于噬臍。
然則是臺也無異乎晉之九層,楚之乾溪。
秦之望海,漢之柏梁。
役萬姓以挑怨,迷自底于滅亡。
縱凌歊之可誇,奈孤根之無依。
千日之樂未洽,萬年之計已非。
五紀之業(yè)斯迫,七廟之魂無歸。
山河富貴之何處,文物繁華之誰屬。
已矣哉,青陽謝兮白帝至,玉兔升兮金烏匿。
風流兮不存,榮華兮無跡。
塵凝長樂之榭,香滅按歌之閣。
山鳥弄弦管之聲,野花留綺羅之色。
鹿游姑蘇之草,風悲銅雀之月。
通天之露盤荒涼,避風之七寶寂寞。
千年往事之誰問,一片高臺之安在。
經終古以共盡,又何為乎永慨。
所賴哲后持盈,明王慎德。
一日萬機,兢兢業(yè)業(yè)。
文帝惜百金之費,昭王市千里之骨。
西京歌四海之大風,東都繪一代之元勛。
皆足以流芳百世,令譽無垠。
豈如流連之主,荒亡之君。
樂未畢而哀已至,臺未傾而國已分也哉。
想凌歊之遺址,但山椒之夕曛。

試望平原,夐如荒塞。
野草少色,風沙晝晦。
如泣如訴,鬼魂猶在。
悠悠往事,此將何代。
蓋聞夫火德不競,蒼箓欲艾。
強梁西雍,紛紜東岱。
六國之從約已解,百二之形勝自若。
勢有甚于建瓴,計又密于蠶食。
函關之鑰一抽,百萬之師東出。
近攻之策初試,上黨之地自拔。
趙侵弱之馀燼,軍長平以抗秦。
信間說以易將,受推轂者匪人。
前堅壁之阻拒,后奇兵之壅絕。
顧進退之狼狽,抑糧餉之告乏。
援兵絕兮何俟,敵若云兮四合。
將軍斃于一矢,士卒同于面縛。
既委身于虎口,敢求活于再生。
四十萬之擾擾,奄見殲于一坑。
叫蒼空兮訴冤枉,天何憝兮振威靈。
臨其穴惴惴其慄兮,目地下猶未瞑。
慘然為爾悲兮,禍何至于此極。
生不遂乎安居,死亦失其窀穸。
悲乎哉,誰無父母,嗟余子行役。
尚慎旃哉,猶來無息。
誰無夫婦,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是皆劬愉膝下,死生契闊。
亦既見止,我心則悅。
夫何天高茫茫,地厚漠漠。
莫往莫來,娟娟心目。
山重水隔,夢汝來斯。
??菔癄€,見汝何時。
冬之夜兮夏之日,永遼隔于百歲。
生何恩兮死何辜,時不淑兮命不濟。
至今風號九原,月苦洹水。
旅魂飄飄,何所托止。
魂兮有知,魂勿為怨。
死于王事,死亦何恨。
汝則無恨,汝實何罪。
蕭蕭古壘,山河不改。
幾人經過,幾人停轡。
傷心百年之際,興哀無情之地。
奠一觴兮酹群靈,野泱漭兮魂何處。
日黯淡兮西墮,川嗚咽兮東去。
鳥孤聲兮失群,猿哀鳴兮無儷。
怨秦人之挾詐,坑萬命于一舉。
矧殺降者不祥,寧施報之敢忒。
宜乎嬴絕莊襄之時,劍污杜郵之血。
山東戍卒之一叫,函關帝業(yè)之俄滅。
秦坑卒歟,卒坑秦歟,出乎爾者返乎爾。
過長平而一吊,永余懷之未已。

客有道扶風,歷長安。
弭節(jié)終南之下,容與清渭之干。
登陂陁之長坂,涉荒壟之宿莽。
尋五陵之所在,拂頹碑以留睹。
埋玉骨于當年,閱幾秋之風雨。
念雄材與大略,尤有感于茂陵。
倚石馬以徘徊,悲不能以自勝。
方其赫然南面,志氣凌厲。
動蕩風霆,鼓舞一世。
蓋將超鯨海,越龍荒。
倚長劍于崆峒,掛彎弓于扶桑。
軼天門以高御,運六合于戶牖。
故乃謀臣猛將,奔騰龍虎。
衛(wèi)青奮于仆隸,日磾拔于胡虜。
王恢說平城之怨,李廣得飛將之名。
萬里票騎之營,貳師將軍之兵。
掃幕南之王庭,燔代右之龍城。
列亭障于玉門,夷穢州以為縣。
慍西南之壅命,習昆明之水戰(zhàn)。
憤東北之阻貢,下溟渤之樓船。
混普率以梯航,恐投附之不先。
竹杖兮大夏,蒟醬兮牂柯。
赤雁兮來海,神馬兮獻歌。
罄瑞物之四集,昭靈應之孔多。
頌功德于泰山,并垂美于青史。
吸沆瀣之靈液,悟沖澹之保己。
凋三光而不老,為萬年之天子。
夫何薤露易晞,蝶夢俄迫。
天崩地坼,玉體下席。
奪彌天之壯氣,奄收入于寸棺。
渺白云兮帝鄉(xiāng),悵龍髯之莫攀。
七十五年之身世,若電火之閃空。
千秋萬歲之魂魄,依九泉之玄宮。
山河富貴之安在,臺殿歌舞之誰同。
至今寒鴉夕暉,落葉荒梓。
滿目蕭然,人非物是。
心馳百世之上,哀生無情之地。
顧堂堂大漢之皇帝,何為寂寞兮山之隧。
已焉哉,烏兔兮跳丸,世代兮轉輪。
高岸兮深谷,清水兮黃塵。
望疑九峰之相似,想孤墳兮何處。
鳥呼金粟之松風,恨龍媒之已去。
驪山之銀鴨不飛,西陵之望月空明。
無圣狂與智愚,同一歸于土坑。
歷古今而皆然,宜以此而寬情。
竊怪夫黷威武兮慕功美,侈宮室兮惑方士。
使秋風感慨之客,亦有諉于踵亡秦之軌。
所賴噬臍厥終,改過不吝。
下詔責己,哀痛若疢。
如蝕日之更明,欣萬目之瞻仰。
譬遂非以迷復,固不侔乎霄壤。
安得不發(fā)浩嘆于墟墓,起千載悠悠之遐想也。

① 枕流堂。即李公師準堂號。早辭官。搆堂于江上。以終老焉。
南山一條之迤走,控漢水之西涯。
隴西子卜筑于其間,屹百尺之蒼崖。
上松檜之蔭蓋,下魚龍之盤渦。
跨空虛以立堂,枕長流之湝湝。
大野漫漫其迷望,遙山隱隱于云間。
隔岸樵笛之互動,隨潮漁艇之往還。
晴瀲滟而雨空濛,俄氣象之不齊。
會萬景于雙眼,坦胸懷之町畦。
發(fā)浩嘯以俯仰,凌天地之端倪。
或寄興于煙波,縱蘭舟之所至。
仍體倦而歸來,憑危欄以就睡。
奄浮游以遠逝,恍三島與十洲。
遇群仙之欣迓,酌霞觴以迭酬。
授長生之秘訣,擬托契于丹丘。
忽驚寤以顧視,風浪起兮連天。
知此魂之遐舉,乃枕流之使然。
二十年之清夢,一不到于槐安。
白鷗兮飛來,共忘機以盤桓。
春風兮秋月,長無絕兮年年。
隔紅塵于十里,渺弱水之三千。
此其為清虛紫府,匪俗流之側肩。
曩余一登乎其上,侍仙儔以蹁躚。
聽云和之妙曲,聞白云之纖歌。
將十載之塵纓,洗萬丈之清波。
嗟凡骨之未蛻,何靈境之敢留。
回余馬以下來,邈天上之玉樓。
千愁兮百慮集,如云兮紛相因。
哀人間不可以托些,安得從子于堂兮終吾身。

月軒子與酒軒,枕流二子,結為三老,其喜洋洋。
共托意于物外,于世事乎未遑。
乃聚首相告曰:盍各言名軒之意乎。
酒軒曰:唯家在城西,頗近山澤。
棲遲偃仰,景象可拾。
酒成甕云,不與婦謀。
合自然于一斗兮,渺太山如小丘。
兀無思而無慮兮,蕩胸懷之沈幽。
樂天真之枯淡兮,恥乾沒乎與儔。
是用名軒而自娛兮,何厭夫三十年之一裘。
月軒曰:吁,我住山腰,嵐深一膝。
望近玉闕,瑞氣蔥郁。
開軒邀月,形與影列。
仰澄輝以披襟兮,消萬慮之云集。
憶謫仙之風韻兮,欲對影乎一席。
嘆浮生之迫促兮,等奕棋之換局。
茲乃寓號而清玩兮,何慕乎與海鷗以相狎。
枕流子聞之,莞爾而笑曰:吾堂之在乎江上者,非獨為酒與月也。
左顧右眄,萬景俱足。
賞心樂事,如期如式。
爾乃天際浮云,混作岡巒。
檻外長江,千古一顏。
天機造化之不息兮,任寒暑與溫涼。
飛潛動植之不齊兮,名乘時以張皇。
嵐滴翠乎琴書,白云繞檐而低飛。
枕長流以高臥兮,輕浪灑濺兮濕衣。
如登靈隱寺之上兮,門對浙江。
或詠歸去來之辭兮,有酒盈缸。
已焉哉,盈虛有數,物我皆同。
胡為乎大耋之嗟,而羨夫長江之無窮也。
堯舜其君民兮,望已絕于伊傅。
樂天而知命兮,揭古訓于座右。
誓不失圣代之逸民,付生涯于熙暤。
或乃倚欄夜靜,心不自若。
舉酒問月,誰與獨息。
惟萬般無禁之景物,恨不與二子而同得。
二子于是,聞言心醉,皆謝不及。
相與攜手而同行,伴鷗鷺而儷魚龜。
逸興蠱心,如狂如癡。
神清骨冷,凜不成眠。
忽焉驚風起于足下,若墜天然。
⑴ 公與酒軒金公俊孫子彥,枕流堂李公師準君度。結為三老之稧。集中多有酬唱詩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