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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賦
覺賦 南宋 · 袁甫
厥初生民兮,通天地之性情。
名之曰覺兮,為萬物之最靈。
此靈此覺兮,匪自外生。
知學(xué)之為覺兮,亙千古炯炯以光明。
懿姚虞之傳心兮,曰惟一以惟精。
伊尹憫后覺之未覺兮,非予覺之誰其鳴?
衛(wèi)武公歌有覺之句兮,千載猶播其芳馨。
洙泗先覺之是賢兮,此道參前而倚衡。
人日周旋乎此覺之中兮,蚩蚩之氓。
自榛義路兮,自辱自榮。
委厥美于昏昏兮,悵終身之冥行。
嗟乎孰聰爾聾兮,孰明爾盲?
瞻彼飛鳥兮,整羽翮以霄橫。
伊人之時(shí)習(xí)兮,一日覺之維心亨。
誦魯論之首編兮,澹然玄酒與太羹。
得懌悅之真味兮,舉萬物莫之能嬰。
須良朋以切磨兮,感伐木之丁丁。
茍精神之默契兮,輕千里之修程。
樂莫樂乎新相知兮,皆天下之英也。
神之聽之兮,奏九磬之和且平也。
說樂之極矣,慍奚自而萌?
天地之并包兮,善勝以不爭(zhēng)。
滄海之納藏兮,又何間乎濁與清。
知不知無與于我兮,吾何心乎毀譽(yù)之營(yíng)營(yíng)。
嗟乎此覺之妙兮,本無虧以無贏。
第見觸物畢露兮,觸事畢呈。
紛萬有之形象兮,本無象以無形。
睹太虛之寂寂兮,孰識(shí)音聲于杳冥?
嗟乎此道,吾終莫得而名。

靜壽賦 南宋 · 袁甫
試觀夫宇宙之大,廣漠鴻濛。
無際兮無畔,何始兮何終。
乃于其間,有物穹窿。
小而培塿,猶有屹立之狀;
大而喬岳,不知幾千萬重。
曲折兮回旋,起伏兮蜿蜒。
其長(zhǎng)亙地,其崇倚天。
吾履其麓而不敢指其肩,曰:是孰使之然耶?
其毋乃元?dú)夥鲚洶蹴纾嫉闷淙?div id="2nw0mci" class='inline' id='poem_sentence_8_1304005_comment'>
又毋乃性質(zhì)孤高峭拔,獨(dú)立萬物之表,已在天之先耶?
不然,何以不與萬物忽生倏死,而獨(dú)綿綿延延,不知紀(jì)年耶?
吾夫子對(duì)此巋然,若有以警。
將使后學(xué)默自深省,乃發(fā)仁者樂山之語。
不得已狀之曰靜,又申之曰壽,以見其靜而且永。
大哉圣訓(xùn),日星炳炳。
言近指遠(yuǎn),神交心領(lǐng)。
既不可求其象,又烏可系其影?
且獨(dú)不睹夫草木發(fā)育,云煙蓊郁,寶藏晶輝,虎豹出沒。
隨四時(shí)朝暮以無窮,常見夫生意之勃勃。
加之無益乎纖毫,損之不虧乎一發(fā)。
振萬古以如茲,度歲月兮倏忽。
反而觀乎一身之所寄,以求夫靜壽之深致。
赤子之生,湛然清粹。
及乎漸長(zhǎng),乃殊童稚。
真淳一散,橫生情偽。
謂耳目驅(qū)之耶?
然有耳不可禁其聽,而目不可止其視。
謂事物汩之耶?
然物來不可得而拒,事至不可得而遲。
耳目本以發(fā)吾明,吾反以晦吾明。
事物本以資吾生,吾反以喪吾生。
咎其未能靜也,吾將塊然獨(dú)處,脫屣夫世故之營(yíng)營(yíng)。
患其不克壽也,吾將泰然養(yǎng)浩,伴明月而侶長(zhǎng)庚。
徐而察之,乃形存神往,境寂心馳,萬感俱集,朋從爾思。
填膺私欲,滿腹群疑。
言乃多悔,駟馬莫追。
戕賊天常,罪孰大斯?
吁!
始謂靜者善之徒,今乃惡之歸。
始謂靜者壽之胎,今乃夭之基。
然則其殆靜壽誤之耶?
曰:非然也。
《易》稱不動(dòng),無思無為。
《詩》歌帝則,不識(shí)不知。
無思為也,而非死灰;
不識(shí)知也,豈槁木哉?
動(dòng)常生于靜,靜乃動(dòng)之友。
天地有陰陽,人物有牝牡。
生生不窮,是以能久。
久而不息,不息不朽。
靜,壽之母;
壽,靜之子。
當(dāng)其靜時(shí),意念不起。
起從何作,不起誰使?
起從何來,不起誰止?
誰令意生,誰令意死?
非死非生,誰識(shí)此理?
意或在此,亦或在彼。
非彼非此,何物比擬。
蓋至于是,吾不知孰為動(dòng),孰為靜。
動(dòng)靜尚無跡,人安可形諸言。
亦不知孰為壽,孰為夭。
壽夭尚無端,又安可以書傳。
且萬籟盡息,靜之至也。
然而谷虛響答,有若鼓吹。
狂飆怒號(hào),厥聲震地。
山雖守其寂寂,而動(dòng)也亦通乎一氣。
萬古不改,壽之極也。
然而陵谷遷移,俄焉一息。
負(fù)之而走,何俟有力。
山欲與天地長(zhǎng)久而變也,遽失其青蔥之色。
吁!
本無靜也,靜則有體。
無動(dòng)無靜,妙哉斯旨。
本非壽也,壽猶有算,非壽非夭,義乃一貫。
變態(tài)多端,而靜自如。
摧裂無常,而壽莫踰。
匪實(shí)匪虛,匪行匪居。
孰測(cè)其極,孰究厥初?
吾悲夫后之論者有二說焉:或挾山以傲人,則曰:「人役役兮,不如山之閒。
山處閒而享長(zhǎng)年兮,豈人生脆弱之所可攀」。
或挾天地以傲山,則又曰:「山不能載地,而地則能載山。
山不能增天之壽,而天則能使山壽于兩間」。
陋哉二說,又何足班。
蒙于是斷之曰:「子謂天地大于山,山大于人之身。
吾謂人不能獨(dú)大如山,而天地亦不能外吾仁。
是仁也,天地未判,其存純純。
天地奠位,其用無垠。
當(dāng)其安止,洞然忘我,曾不累乎一塵。
及其無窮,以永天年,又奚八千歲之椿。
凡有血?dú)猓w同愛均。
自吾親以及吾姻,由吾鄰以及吾民。
發(fā)生萬匯兮,氣序之春。
潤(rùn)澤普天兮,其膏匪屯。
開八荒之壽域,皆仁靜之所因。
天地尚待我以裁成,況此囿形之嶙峋。
蒙也居遠(yuǎn)于山,愿與山親。
累石為之,斯未足珍。
胡不登余之樓兮,森翠巘而橫陳。
目為豁兮眉為伸,愛之無斁兮遂日以新。
富此奇觀兮,孰為吾貧」?
或曰:「堂擅此名兮,山匪天而以為人。
樓不有此名兮,山匪假而得其真。
若子命名,豈實(shí)之賓」?
予拊掌而笑曰:「子若以真假較淺深耶?
余與子終日論仁,而子不自知其心。
子謂心可得而摸索兮,孰知是中之妙,不可得而尋。
尋之不見,浩然長(zhǎng)吟。
吟非以口,以寫我襟。
我襟既寫,泳魚飛禽。
渾渾融融,如鼓瑟琴。
山乎山乎,亦賞余音」。

鹿野賦 南宋 · 袁甫
山因人高兮,山何怪奇?
水隨人潔兮,水何清漪?
山水契予之心兮,不惠不夷。
昔皋、禹之為輔兮,躋虞氏于雍熙。
何東魯之棲棲兮,彼沮、溺夫又奚知。
春與秋其代序兮,羌造物亦莫之違。
拯赤子于涂淖兮,策駟馬孰予追?
誓攄蘊(yùn)于予心兮,累毫繭以陳辭。
既知予之眷眷于靈修兮,蓋庶幾乎濟(jì)時(shí)。
為世臣、襲世官兮,奚敢惰其四支。
茫茫九州孰為安處兮,乃欲遺君父以其危。
自古困厄屯邅之極兮,乃見賢哲之騰輝。
余故曰無可無不可兮,胡不睹天道之推移。
合與不合、行與不行兮,又奚必逆料而過思。
吾但知行吾之命義兮,舍靈修復(fù)將安之。

慈湖先生既作《廣居賦》矣,廣居之室,后轉(zhuǎn)而之他。
先生之猶子叔正,能復(fù)其故物。
夫廣居,豈室廬云乎哉!
室廬有廢興,而廣居萬古如一日也。
端平三年夏,余屏處山樊,叔正過余,求紀(jì)其事,且曰:「更為我敷暢廣居之旨」。
余不得辭,設(shè)客問以見意。
客問:「廣居之義何如」?
曰:「坐一室,墻之外無所睹。
忽焉步名園,登崇臺(tái),心目頓豁。
游城市,未羨曠野之適。
俄而汎輕舠,尋幽壑,恍然疑非人間世。
此見廣也。
涂歌里諺,朝夕薰習(xí),一旦縱觀都邑,鐘鼓管磬之迭奏,琴瑟竽笙之交作,已為之洗耳傾聽,況乎鈞天之樂,來從天上!
吾乃得周旋其間,相與共宴衎而聆雅音。
此聞廣也。
襟度曠夷,規(guī)為恢張,視外物如浮云,脫名利如敝屣。
與人則傾肺肝,不事城府;
捐財(cái)則等泥沙,不限繩尺。
是作為之廣,未足為德心之廣也。
非意相干,曾不介懷,不虞得譽(yù),付之嬉笑。
疾雷破柱,色不為動(dòng);
泰山壓前,目不為瞬。
想其胸中汪洋博大,澄不清而淆不濁,是足以為廣矣,而未足以臻其至也。
夫莫廣于天矣,而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雖毫釐不差焉,其微如此,所以成其廣也,然猶未也。
巧歷之所能算,猶有盡也;
巧歷算數(shù)之所不及,是無盡也。
無盡乃所以為廣也,豈獨(dú)算哉!
離婁竭其明,目眩而不能視;
師曠竭其聰,耳聵而不能聽。
夫超于聲容之外者,無所極也。
無極所以為廣也,豈獨(dú)耳目哉!
激西江之水,水窮而不可測(cè);
殫南山之竹,竹盡而莫能紀(jì)。
繪畫之所不能形容,詠歌之所不能摹寫,是必有妙于此者矣。
夫妙于此者,其變動(dòng)不居,其出入如神,闔辟無常,奚可端倪?
運(yùn)轉(zhuǎn)不息,孰知紀(jì)極?
吾顧膠焉,滯焉,拘拘焉,吾懼喪吾天,窒吾淵,何自而保吾廣大之全」?
客難余曰:「一枝之托,摶風(fēng)之翼也。
坎井之蛙,東海之鱉也。
蟪蛄之暫,大椿之壽也。
何如」?
「噫嘻悲夫!
余告子以周孔之道,而子乃詰我以莊周之寓言,毋乃非其類也乎」?
客曰:「敢問周公之大道」。
曰:「言其廣,廣乃狹;
不言其廣,廣其庶乎」!
「曷謂不言其廣」?
曰:「終日言,未嘗言;
終日不言,未嘗不言。
坦坦蕩蕩,非偏非黨。
混混融融,無際無窮。
左之右之,何左何右?
一往一來,何往何來」?
「廣居子居于何所」?
「掃方丈地,臥六尺床,琴一張,書一卷,飯一簞,水一瓢,取于天壤間者,才若此而已。
世人憐吾之窮,吾不憐吾窮,而憐世人不知吾之不窮。
夫憐世人之不知,未為廣也,猶有彼己心也。
無彼無己,浩乎太虛」。
「貴匪卿相,賤匪癯儒,富匪萬戶,貧匪窮閭,是可以廣乎」?
曰:「未也。
卿相之貴如其貴,癯儒之賤如其賤,萬戶之富如其富,窮閭之貧如其貧,各足吾分,各樂吾樂,故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是不亦太虛乎?
是不亦無彼己心乎?
無彼己心,是謂道心。
子往矣,吾已多言矣」。
客拱曰:「愿有記」。
曰:「奚記為」?
雖然,固辭勿記,猶未廣也,遂即此為記而授諸子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