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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賦
古楠賦(1124年秋) 宋 · 宗澤
巴城之南山,有寺曰「南龕」。
寺之外,有大木曰楠,其生甚久。
唐刺史嚴(yán)武、御史史俊,皆有詩歌,刻于巖腹。
嚴(yán)曰「臨溪插石盤老根」,史曰「結(jié)根幽壑不知?dú)q」。
自時(shí)迄今,又?jǐn)?shù)百年,邦人謂之古楠,宜矣。
仆到官之三月,兩至巖下,讀史、嚴(yán)之清什,感是楠之老于巖谷而可憐也,因慨然操筆而賦之曰:
楠之生兮,層崖之中巔。
詢之人兮,不知幾何年。
包堅(jiān)根而下蟠兮,貫頑石而澈沉淵;
竦修干以上凌兮,并孤岑而參蒼天。
大枝崛起兮,虎豹拿攫;
小枝回屈兮,蛟螭蜿蜒。
黃葉敷陰,白晝沉沉。
輪廣十畝,蓋穹百尋。
眾鳥托宿,鄧林非深;
諸卉仰芘,荊云非陰。
雨濯瑩兮,一塵不染;
風(fēng)振響兮,海潮同音。
露下兮鶴唳,月明兮猿吟。
擅此清致,亙古迄今。
有客戾止,惻然動(dòng)中。
吁嗟斯木之異兮,有不遇之窮。
爾胡不生于泰山之側(cè),秦帝東封,會(huì)風(fēng)雨之是避,豈以五大夫之號(hào)而封松;
爾胡不生于周成之宮,禁林九重,顧親賢之是戲,豈以封國之瑞而剪桐;
爾胡不生于分陜之域,舍彼召公,未必以甘棠之蔽芾,流詠于《國風(fēng)》。
抑亦豈無工師之良,識(shí)爾材之非常。
用之為棟梁,則足以建九重之明堂;
用之為舟楫,則足以濟(jì)巨川之汪洋;
用為宗廟社稷之器,則足以參鼎鼐、交神明,薦至德之馨香。
夫何默默而甘老于窮山寂寞之鄉(xiāng)?
徘徊其下,恍若夢(mèng)兮,心駭而目眙。
蒼髯偉人,瞑目視曰:「噫!
謂子知我,乃不吾知。
吾生于斯、長于斯,始于毫末,至于十圍,雨露不吾遺,霜雪不吾欺。
春兮秋兮,吾不知代謝之有期;
漢兮唐兮,吾不知興亡之幾時(shí)。
柯葉顏色,曾無改移,過者千百,睥睨焉不以吾為樸樕輩待之,斧斤之害,亦幸不罹。
吾受天地造化之恩,孰有等夷?
子之不智,而乃我悲,使子處此,復(fù)將奚為?
吾非不知強(qiáng)自取藏器以待時(shí)而動(dòng),老當(dāng)益壯,自任以天下之重。
倘匠人斷而小之,能不浼然而悔痛!
乃所愿比不材之樗,同乎無所用。
若曰不遇,自有物主之,非吾所能為,姑亦付之一夢(mèng)」。
客聞之,釋然悟曰:「達(dá)矣夫,斯言可書紳而永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