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伯禹載之,學(xué)問精確,少見其比,嘗作〈昭靈夫人祠詩〉云:「殺翁分我一杯羹,龍種由來事杳冥。安用生兒作劉季?暮年無骨葬昭靈?!?/p>
晁知道詠之〈西池唱和詩〉有「旌旗太一三山外,車馬長楊、五柞中。柳外雕鞍公子醉,水邊紈扇麗人行?!勾^唱也。
高秀實茂華,人物高遠,有出塵之姿,其為文稱是。嘗和余〈高郵道中詩〉,有「中途留眼占星聚,一宿披顏覺霧收」之句,便覺余詩急迫,少從容閒暇處。
汪信民革,嘗作詩寄謝無逸云:「問訊江南謝康樂,溪堂春木想扶疏。高談何日看揮塵,安步從來可當(dāng)車。但得丹霞訪龐老,何須狗監(jiān)薦相如?新年更勵于陵節(jié),妻子同鋤五畝蔬?!桂埖虏俟?jié)見此詩,謂信民曰:「公詩日進,而道日遠矣?!股w用功在彼而不在此也。
洪龜父朋〈寫韻亭詩〉云:「紫極宮下春江橫,紫極宮中百尺亭。水入方州界玉局,云映連山羅翠屏。小楷四聲馀翰墨,主人一粒盡仙靈。文簫、采鸞不復(fù)返,至今神界花冥冥。」作詩至此,殆無遺恨矣。
宣和末,林子仁敏功寄夏均父倪詩云:「嘗憶他年接緒馀,饒三落托我迂疏。溪橋幾換風(fēng)前柳,僧壁今留醉后書。」忘記下四句。饒三,德操也。
表叔范元實既從山谷學(xué)詩,要字字有來處。嘗有詩云:「夷甫雌黃須倚閣,君卿唇舌要施行。」
從叔知止少年作詩云:「彭澤有琴嘗無弦,大令舊物惟青氈。我亦四壁對默坐,中有一床供晝眠。」元實深賞愛之云:「殆似山谷少時詩。」
從叔大有少時詩云:「范雎才拊穰侯背,蔡澤聞之又入秦」,不減王荊公得意時也。
外弟趙才仲少時詩「夕陽綠澗明」等句,精確可喜。才仲少學(xué)柳文,曾內(nèi)相肇、晁丈以道說之皆以才仲能為古人之文也。
夏均父倪文詞富贍,儕輩少及。嘗以「天寒霜雪繁,游子有所之」為韻,作十詩留別饒德操,不愧前人作也。
晁季一貫之嘗訪杜子師輿不遇,留詩云:「草堂不見浣溪老,折得青松度水歸?!?/p>
眾人方學(xué)山谷詩時,晁叔用沖之獨專學(xué)老杜;眾人求生西方,高秀實獨求生兜率。
叔用嘗戲謂余曰:「我詩非不如子,我作得子詩,只是子差熟耳?!褂鄳虼鹪疲骸钢皇毂闶蔷钐帯!故逵么笮?,以為然。
王立之直方病中盡以書畫寄交舊,余亦得書畫數(shù)種。與余書云:「劉玄德生兒不象賢?!股w譏其子不能守其圖書也。余初未與立之相識,而相與如此。夏均父嘗寄立之詩云:「書來整整復(fù)斜斜。」蓋謂其病中作字如此。
饒德操酷愛徐師川俯〈雙廟詩〉「開元、天寶間,袞袞見諸公。不聞張與許,名在臺省中」之句。
張先生子厚與從祖子進,同年進士也。張先生自登科不復(fù)仕,居毗陵。紹圣中,從祖自中書舍人出知睦州,子厚小舟相送數(shù)程,別后寄詩云:「籬鴳云鵬各有程,匆匆相別未忘情。恨君不在篷籠底,共聽蕭蕭夜雨聲?!瓜壬儆挟惒牛喈悏?,嘗作夢錄,記夢中事,余舊寶藏,今失之。先生夢中詩,如:「楚峽云嬌宋玉愁,月明溪凈印銀鉤。襄王定是思前夢,又抱霞衾上玉樓?!褂帧笩o限寒鴉冒雨飛」、「紅樹高高出粉墻」之句,殆不類人間語也。紹圣初,嘗訪祖父滎陽公于歷陽,既歸,乘小舟溯江至烏江,還書云:「今日江行,風(fēng)浪際天,嘗記往在京師作詩云:『苦厭塵沙隨馬足,卻思風(fēng)浪拍船頭』也。」
汪信民于文無不精到,嘗代滎陽公作〈張先生哀詞〉云:「惟古制行必中庸兮,降及末世戾不通兮,首陽柱下更拙工兮?!蛊溻磐?。
紹圣初,滎陽公自浙中赴懷州,叔祖赴睦州,邂逅于鎮(zhèn)江。別后,叔祖寄絕句云:「江南江北來,昨夜同枝宿。平明一聲起,四顧已極目。」
江西諸人詩,如謝無逸富贍,饒德操蕭散,皆不減潘邠老大臨精苦也。然德操為僧后,詩更高妙,殆不可及。嘗作詩勸余專意學(xué)道云:「向來相許濟時功,大似□伽餉遠空。我已定交木上座,君猶求舊管城公。文章不療百年老,世事能排雙頰紅。好貸夜窗三十刻,胡床趺坐究幡風(fēng)。」
邠老嘗寄德操均父詩云:「文如二稚徒懷璧,武似三明卻韔弓。松檜參天西邑路,時時騎馬訪龐公?!埂肝娜缍伞怪^德操,「武似三明」謂均父也。后德操為僧,名如璧,殆詩之讖也。
吳春卿參政,以資政殿大學(xué)士知河南,過郭店,〈謁文靖公墓詩〉云:「漢相巖巖真國英,門庭曾是接諸生。陽秋談?wù)撍臅r具,河岳精神一座傾?!棺h者以為頗盡文靖儀觀論議云。
滕元發(fā)甫〈賀正獻公拜相啟〉云:「玉璜釣瀨,家傳渭水之符;金鼎調(diào)元,代出山東之相?!褂衷疲骸稿緟^(qū)大抃,盡還仁祖之風(fēng);朝野一辭,復(fù)見申公之政。」當(dāng)時稱誦之。
劉師川,莘老丞相幼子,力學(xué)有文,嘗〈贈舍弟詩〉云:「大阮平生余所愛,小阮相逢亦傾蓋。濟陰未識情更親,信手新詩落珠貝。楊氏作公誰料理,臧孫有后誠可喜。長亭水落風(fēng)雨多,無酒飲君如別何?」余時為濟陰縣主簿,大阮謂知止也。
曾子固舍人為太平州司戶時,張伯玉璪作守,歐公、王荊公諸人,皆與伯玉書,以子固屬之,伯玉殊不為禮。一日,就設(shè)廳召子固,作大排,唯賓主二人,亦不交一談也。既而召子固于書室,謂子固曰:「人謂公為曾夫子,必?zé)o所不學(xué)也?!棺庸剔o避而退。一日,請子固作〈六經(jīng)閣記〉,子固屢作,終不可其意,乃為子固曰:「吾試為之?!辜戳钭庸虝唬骸噶?jīng)閣者,諸子百家皆在焉,不書,尊經(jīng)也。」其下文不能具載。又令子固問書傳中隱晦事,其應(yīng)答如流,子固大服,始有意廣讀異書矣。
晁丈以道言:「劉斯立跂初登科,以賢稱。就亳州見劉貢父,所稱引皆劉所未知,于是始有意讀書?!挂缘烙盅裕骸干倌曜x書時,嘗鄙薄蔭補得官,以蔭補得官不是作官。后從李德操游,德操更輕賤科名,議論高遠,方有意于為學(xué)矣?!?/p>
叔祖待制公嘗與賓客飲酒,時大有尚幼,侍側(cè)。叔祖令大有作四聲,大有應(yīng)聲云:「微雨變雪。」
元祐中,諸阮族人居榆林,甚盛。嘗一日,同游西池,有士子方游觀,嘆曰:「紈褲不餓死,儒冠多誤身。」從叔叔巽應(yīng)聲問曰:「秀才,汝『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也未?」士子甚驚嘆。
東萊公嘗與群從出城,至村寺中,寺僧設(shè)冷淘,止具酢,無他物。令眾對「入寺冷淘惟有酢」,叔巽應(yīng)聲對云:「出門蒸餅便無鹽?!贡姺涿簟?/p>
崇寧初,晁以道居登封,滎陽公嘗寄詩云:「將謂清風(fēng)全掃地,世間今復(fù)有盧鴻?!挂缘篮驮娫疲骸肝紴I人老釣綸中,晚達那知有早窮?顧我?guī)r棲終作底,謾將病目送飛鴻。」
崇寧末,東萊公迎侍滎陽公,居真州船場,晁以道赴官明州,來訪公,留連數(shù)日而去。別后,以詩寄公云:「鳳老不行食,子復(fù)將眾雛。一門三世行,名數(shù)文章俱。自可不富貴,天德公已馀。公乎默終日,誰言得親疏。人間亦何事,前賢重作書。公豈不窮愁,聊為筆墨娛。掩卷長嘆息,曷不巖廊與?卻慚小人計,不當(dāng)君子居。可恨空江水,潮生明月初。捩柁詟北客,別去敢踟躕?;厥淄ぱǎ槠諠i如。」
曾元嗣續(xù)政和間嘗作十友詩,蓋謂顏平仲岐、關(guān)止叔沼、饒德操節(jié)、高秀實茂華、韓子蒼駒及余諸人共十人也。其稱余詩云:「呂家三相盛天朝,流澤于今有鳳毛。世業(yè)中微誰料理?卻收才具入風(fēng)騷。」
崇寧初,滎陽公守曹州,陳無己以詩寄公云:「往時三呂共修途,擬上青云近玉除。中道勒回奔電足,今年還值邇英廬??v談尚記華嚴夜,枉道難隨刺史車。遣興寬為七字句,逢人聊代一行書。」紹圣初,滎陽公罷經(jīng)筵,出舍城東華嚴寺,無己與晁伯禹載之、唐季實之問皆來訪公。每晨興,公未起,三人者皆揖于門外。及寢,公就枕,三人者皆揖于門外,如親弟子云。
崇寧初,滎陽公自曹州與相州太守劉壽臣唐老學(xué)士兩易會于滑州。滑守陳伯修師錫,殿院也,坐中有詩云:「金馬舊游三學(xué)士,玉麟交政兩諸侯?!股w記當(dāng)時事也。
楊廿三丈道孚克一,呂氏重甥,張公文潛之甥也。少有才思,為舅所知。年十五時,在鄂渚作詩云:「洞庭無風(fēng)時,上下皆明月。微波不敢興,其靜蛟蜃穴。」
元符初,滎陽公謫居歷陽,道孚為州法曹掾。嘗從公出游,以職事遽歸,遺公詩云:「雨綠霜紅郭外田,山濃水澹欲寒天。參軍抱病陪清賞,一檄呼歸亦可憐。」公甚稱之。
李方叔廌嘗作〈寒食詩〉:「千株蜜炬出嚴闉,走馬天街賜進臣。我亦茅檐自鉆燧,煨針燒艾檢銅人?!褂謬L〈贈汝州太守詩〉云:「安得吾皇四百州,皆如此邦二千石?!?/p>
方叔〈祭東坡文〉云:「皇天后土,實表平生忠義之心;名山大川,復(fù)收自古英靈之氣?!?/p>
滎陽公紹圣中謫居歷陽,閉戶卻掃,不交人物。嘗有詩云:「老讀文書興易闌,須知養(yǎng)病不如閒。竹床瓦枕虛堂上,臥看江南雨外山?!?/p>
滎陽公元符末起知單州,〈登城樓詩〉云:「斷霞孤鶩欲寒天,無復(fù)青山礙目前。世路崎嶇飽經(jīng)歷,始知平地是神仙?!?/p>
東萊公元祐中〈西池詩〉云:「游人初避熱,多傍柳陰行。」崇寧中閒居符離,嘗步至村寺,作詩贈僧云:「柳外陰中檐鐸鳴,老僧拄杖出門行。自言老病難看讀,只坐蒲團到五更?!?/p>
饒德操初見潘邠老〈和山谷中興碑詩〉,讀至「天下寧知再有唐,皇帝紫袍迎上皇」,嘆曰:「潘十后來做詩,直至此地位耶?」
邠老〈送山谷貶宜州詩〉:「可是中州著不得,江南已遠更宜州。」山谷極稱賞之。
何斯舉頡嘗和余詩云:「秋水因君話河伯,接籬持酒對山公。」斯舉即無己詩所謂「黃塵投老得何郎,準(zhǔn)擬明年共我長」者也,然斯舉與余初不相識。
晁叔用嘗作〈廷圭墨詩〉,脫去世俗畦畛,高秀實深稱之。其詩云:「我聞江南墨官有諸奚,老超尚不如廷圭,后來承晏頗秀出,喧然父子名相齊。百年相傳紋破碎,彷佛尚見蛟龍背。電光屬天星斗昏,雨痕倒海風(fēng)雷晦。卻憶當(dāng)年清暑殿,黃門侍立才人見。銀鉤灑落桃花箋,牙床磨試紅絲硯。同時書畫三萬軸,二徐小篆徐熙竹,御題四絕海內(nèi)傳,秘府毫芒惜如玉。均不見,建隆天子開國初,曹公受詔行掃除,王侯舊物人今得,更寫西天貝葉書。」
東萊公嘗言,少時作詩,未有以異于眾人,后得李義山詩,熟讀規(guī)摹之,始覺有異。
東萊公深愛義山「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fēng)不滿旗」之句,以為有不盡之意。
楊道孚深愛義山「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以為作詩當(dāng)如此學(xué)。
仲姑清源君嘗言,前身當(dāng)是陶淵明,愛酒不入遠公社,故流轉(zhuǎn)至今耳。
吳正憲夫人最能文,嘗雪夜作詩云:「夜深人在水晶宮。」吳正憲夫人知識過人,見元祐初諸公進用人才之盛,嘆曰:「先公作相,要進用一個好人,費盡無限氣力;如今日用人,可謂無遺才矣。」吳正憲作相時,蓋元豐間也。
孔毅甫平仲學(xué)士,建中、靖國間作吳正憲夫人挽詩云:「贊夫成相業(yè),聽子得忠言?!蛊渥由w傳正安詩舍人也。傳正有賢行,紹圣初,以左史權(quán)中書舍人,欲論事而懼其親老未敢。夫人聞之,屢促其子論列時事,傳正由此遂貶,夫人不以為恨也。挽詩乃蘇子由作。
紹圣初,蘇子由罷門下侍郎知汝州,吳傳正當(dāng)制,行詞云:「薄責(zé)尚期改過,原情本出愛君。」
李怤去言,公擇尚書猶子,少能文詞,年十七八時作詩云:「去國春城桃李花,風(fēng)林葉病尚天涯。今年九日風(fēng)前帽,北客南舟雨后沙。」忘下四句。汪信民甚稱之,以為有過其侄商老處。然商老詩文富贍宏博,非后生容易可到。方臘之亂,去言有詩:「蒼黃避地小兒女,漂泊連床老弟兄?!挂嗉丫湟?。
夏均父稱張彥實詩出江西諸人。彥實〈送均父作江守詩〉云:「平時袞袞向諸公,投老猶推作郡公。未覺朝廷疏汲黯,極知州郡要文翁?!咕该恐S誦之。
張子厚先生紹圣中蘇、常道中題余授讀書卷后云:「一水帝鄉(xiāng)路,片云師子山?!共恢撕稳嗽娨?。
正憲公自同知樞密院出知定州,謝上表有云:「特以百年舊族,荷累朝不貲之恩;一介微軀,辱上主非常之遇?!褂衷疲骸钢^臣世服近僚,有均休共戚之義,察臣旁無厚援,絕背公死黨之嫌?!褂衷疲骸高M不敢希功而生事,退不敢弛備以曠官。」
正憲公自中司罷后,數(shù)年起知河陽,謝上表云:「三學(xué)士之職,嘗忝兼榮;中執(zhí)法之司,亦蒙真授。」蓋公嘗為翰林學(xué)士,兼侍讀學(xué)士、寶文閣學(xué)士,官至侍郎,拜中丞,銜內(nèi)不帶權(quán)字。公為中丞時,官已至侍郎,故云「亦蒙真授」也。
正憲公知揚州,〈賀景靈宮成表〉有云:「即上都之福地,再廣真庭;會列圣之晬容,益嚴昭薦?!褂衷疲骸富乩嚷埽瑘D拱極之近僚;秘殿重深,列儀坤之正位。」
正憲公守河陽,范蜀公、司馬溫公往訪,公具燕設(shè)口號,有云:「玉堂金馬,三朝侍從之臣;清洛洪河,千古圖書之奧。」
夏英公〈賀文靖公兼樞密使啟〉云:「三公之尊,古無不統(tǒng);五代多故,政乃有歸?!褂衷疲骸覆糠种T將,獨出于禁中;制決奇謀,不關(guān)于公府。」又云:「當(dāng)清明之盛旦,布焜煌之冊書。」啟事乃宋子京作。
孫廣伯衍〈謝東萊公舉改官啟〉云:「清朝薦士,寒門蒙座主特達之知;絳帳傳經(jīng),賤子辱侍講非常之遇?!股w孫公莘老受知正獻公,廣伯嘗從滎陽公學(xué)也。
朱巽子權(quán),荊門人,崇寧初嘗客余家,未有聞也。其后赴舉,滎陽公送之以詩。子權(quán)后見胡康侯給事,康侯問:「朱子久從呂公,亦嘗聞呂公議論乎?」朱曰:「未也,獨記公有送行詩卒章云:『他日稍成毛義志,再求師友究淵源?!弧箍岛钤唬骸甘悄藚喂罱套樱宰訉W(xué)問為未至,故勉子再求師友爾。」子權(quán)由是發(fā)憤為學(xué),與兄震子發(fā)俱從師請問焉。
叔祖待制,尊德樂道,以父師禮事滎陽公,嘗寄公詩,有「久矣摳衣闕過庭」之句。
汪信民嘗和余〈欲晴〉詩云:「釜星晚雜出,雨腳晨可歇?!褂謬L和余〈春日〉絕句云:「晏坐黌堂一事無,居官蕭散似相如。偶違濁酒風(fēng)前約,不見繁英雨后疏?!?/p>
張丈文潛大觀中歸陳州,至南京,答余書云:「到宋冒雨,時見數(shù)花凄寒,重裘附火端坐,略不類季春氣候也?!?/p>
顏夷仲岐,舊嘗從滎陽公問學(xué)。余為濟陰主簿,夷仲適在曹南,嘗贈余詩:「念昔從學(xué)日,同升夫子堂?!狗蜃由w謂滎陽公也。余罷官歸,作詩留別夷仲云:「昔者同升夫子堂,如今俱是鬢蒼浪。」蓋用其語也。
饒德操作僧后,有〈送別外弟蔡伯世詩〉云:「要做仲尼真弟子,須參達磨的兒孫。」時諸說禪者不一,故德操專及之。
未改科已前,有吳儔賢良為廬州教授,嘗誨諸生,作文須用倒語,如「名重燕然之勒」之類,則文勢自然有力。廬州士子遂作賦嘲之云:「教授于盧,名儔姓吳。大段意頭之沒,全然巴鼻之無。」
前輩有士人登科作太原職官,能文輕脫,嘲侮同官,為眾所怨。太原帥戒之,因作啟事謝云:「才非一鶚,難居累百之先;智異眾狙,遂起朝三之怒?!垢笨偣芪淙藝L戲之,使對句云:「快咬鹽齏窮措大?!蛊淙藨?yīng)聲對曰:「善餐倉米老衙官?!闺m云輕佻,然自改科后,士人亦不能為此語矣。
李尚書公擇,向見秦少游上正憲公投卷詩云:「雨砌墮危芳,風(fēng)軒納飛絮?!乖偃Q賞云:「謝家兄弟得意詩,只如此也?!?/p>
余舊藏秦少游上正憲公投卷,張丈文潛題其后云:「余見少游投卷多矣,〈黃樓賦〉、〈哀镈鐘文〉,卷卷有之,豈其得意之文歟?少游平生為文不多,而一一精好可傳,在嶺外亦時為文。此卷是投正憲公者,今藏居仁處。居仁好其文,出以示余,覽之令人愴恨。時大觀改元二月也?!?/p>
文潛嘗為其甥楊道孚作〈真贊〉云:「其氣揚以善動,其神騖以思用。盍觀老氏之言乎?君子行不離輜重。」蓋規(guī)之也。
楊十七學(xué)士應(yīng)之國賓力行苦節(jié),學(xué)問贍博,而弘致遠識,特異流俗。嘗題所居壁云:「有竹百竿,有香一爐,有書千卷,有酒一壺,如是足矣?!挂链ㄕ逑壬鷩L以為交游中惟楊應(yīng)之有些英氣。
邢和叔尚書嘗以丹遺伊川先生,先生以詩謝之云:「至神通化藥通神,遠寄衰翁救病身。我亦有丹君信否?用時還解壽斯民?!?/p>
司馬溫公既辭樞密副使,名重天下。韓魏公元臣舊德,倍加欽慕,在北門與溫公書云:「多病寖劇,闕于修問。但聞執(zhí)事以宗社生靈為意,屢以直言正論,開悟上聽,懇辭樞弼,必冀感動,大忠大義,充塞天地,橫絕古今,故與天下之人嘆服歸仰之不暇,非于紙筆一二可言也?!褂謺疲骸敢魡柡狈辏I于致問。但與天下之人欽企高誼,同有執(zhí)鞭忻慕之意,未嘗少忘也?!褂謺疲骸阜斜幻兕I(lǐng)西臺,在于高識,固有優(yōu)游之樂,其如蒼生之望何?此中外之所以郁郁也?!?/p>
王荊公嘗寄正憲公書云:「備官京師二年,鄙吝積于心,每不自勝。一詣長者,即廢然而反。夫所謂德人之容,使人之意消者,于晦叔得之矣。以安石之不肖,不得久從左右,以求其放心,而稍近于道。猥以私養(yǎng)竊祿,所以重貪污之罪,惓惓企望,何以勝懷?因書見教,千萬之望。」
崇寧初,楊丈道孚見寄數(shù)絕,有云:「東平佳公子,好學(xué)到此郎。別去今幾日,結(jié)交皆老蒼?!褂忠唤^云:「不知更事多,但覺拜人少。」其馀忘之。
張子厚先生嘗游山寺,詩有「凍仆堆堆一灶燎,山僧草草具盤飧。井丹已厭嘗蔥葉,庾亮何勞惜薤根」之句,蓋寺僧具食極疏略也。
晁丈以道嘗以所為《易解》示謝丈顯道。他日,顯道還其書,因批其后云:「事忙不及相難?!?/p>
以道嘗令子弟門人學(xué)《易》,先治李鼎祚《集解》?;蛞哉Z楊丈中立。中立問其故,其人曰:「以其集眾說。」楊丈笑曰:「集眾說不好者?!?/p>
潘邠老〈哭東坡絕句十二首〉,其最盛傳者:「元祐絲綸兩漢前,典刑意得寵光宣。裕陵圣德如天大,誰道微臣敢議天?」「公與文忠總遇讒,讒人有口直須緘。聲名百世誰常在?公與文忠北斗南?!?/p>
歐陽季默嘗問東坡:「魯直詩何處是好?」東坡不答,但極口稱重黃詩。季默云:「如『臥聽疏疏還密密,曉看整整復(fù)斜斜?!回M是佳邪?」東坡云:「正是佳處?!?/p>
山谷贈晁無咎詩云:「執(zhí)持荊山玉,要我雕琢之。」蓋無咎初從山谷理會作詩,故無咎舊詩往往似山谷。
僧守訥,圓照師門人,本衣冠家子弟,后從圓照師祝發(fā),辯博能文。元符末,上皇踐阼,遠近稱頌新政,守訥以詩寄滎陽公:「野夫生長仁皇世,再見仁皇御太平?!故菚r天下稱上皇為小仁宗云。
劉跂斯立,莘老丞相長子,賢而能文。建中、靖國間,丞相追復(fù),斯立以啟謝諸公云:「晚歲《離騷》,旋招魂于異域;平生精爽,猶見夢于故人?!?/p>
李光祖元亮,野夫?qū)W士之孫,少有俊聲,與蔡薿同學(xué)舍。薿既貴,元亮猶蹉跎場屋。薿在金陵,以同舍故,先謁之,元亮以啟事謝之云:「跣足而見長者,古猶非之;輕身以先匹夫,今無是也?!?/p>
知止叔少時,嘗作〈初涼詩〉云:「西風(fēng)吹木葉,庭戶乍涼時。夜有愁人嘆,寒先病骨知?!褂嗝肯舱b此句。邇來少年能為此詩者蓋少矣。
范正平子夷,丞相忠宣公長子,少有高節(jié),專務(wù)靜退。紹圣中,欽圣向后為其家作功德寺,為屋數(shù)百間。百姓訴其地民間地也,朝廷下其事開封府,府尹王震、戶部尚書蔡京皆定以為官地。民訴不已,再委開封尉覈實。時子夷適為開封尉,驗治實民間地。哲宗問正平何人家,執(zhí)政對曰:「純?nèi)首右病!股显唬骸该摇!褂惺衷t改寺城外。王震、蔡京各贖金,用事者怒之。開封縣有兩尉,一尉治內(nèi),一尉治外。子夷,治外尉也,治內(nèi)尉失囚被譴,遂并子夷沖替,子夷不恤也。常以為好事到手難得,豈可不做,做而被罪,其庸多矣。后益連蹇不進,恬如也。常乘一馬卑小,謝公定贈詩云:「一官如馬小,眾眼似衫青。」
崇寧間,談命術(shù)者多言叔祖待制子進與曾內(nèi)翰子開,皆宰相命也?;蛴幸约獌凑加谧瞎蒙裾?,代書村童即書于紙云:「待曾、呂相方發(fā)?!谷私砸远杀叵嘁?,然皆不驗。豈鬼神亦但聞人所說,而遂以為然乎?叔祖有詩云:「夢寐西山結(jié)草廬,逝將臨水詠游魚。何人見卵求時夜,更著閒言問紫姑。」
崇寧初,叔祖待制自瀛帥改知潁州,過曹南,省滎陽公,見學(xué)院諸生作詩,因和之:「騏驥方騰踏,蚊虻敢撲緣。明年小期集,請看十廬鞭?!菇B圣間,調(diào)知歸州,過太平州,亦和諸生詩,其末句有「何處孤城號秭歸」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