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蹇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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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叨祿侍詞垣，材薄深慚負寵恩。
帝德從來天廣大，忍懷愁思出都門。
山寺迢迢一徑微，山中景趣世應(yīng)稀。
花飛澗水驚魚躍，風(fēng)引松云伴鶴歸。
朝士來游無俗駕，老僧留語總禪機。
回鞭還從鑾輿后，滿路天香暗襲衣。
獵罷龍山日未斜，更從佛窟訪煙霞。
半崖寒瀑如飛雪，幾樹霜楓似著花。
茶熟地爐煨榾柮，云留禪榻護袈裟。
盤桓不盡登臨興，并轡歸來浥露華。
曉從獵騎過禪關(guān)，蘿磴縈紆取次攀。
兜率巖深千古在，辟支佛去幾時還（山中有兜率巖乃辟支佛修道之處）。
風(fēng)幡影動空濛外，云磬聲聞紫翠間。
借問清修林下士，六時禮罷有馀閒。
朝廷多暇日，詔許從宸游。
聯(lián)騎經(jīng)東苑，揮鞭過御溝。
漸瞻瓊島近，夐對小山幽。
巀嵲凌霄漢，清虛動斗牛。
盤承金露重，棟拂玉虹流。
疊石蒼苔合，懸崖古木稠。
林高巢巨鶻，壑邃舞潛虬。
馳道回鸞馭，花陰駐紫騮。
空中香霧滿，日下紫氛收。
太液相環(huán)抱，波光欲蕩浮。
泓涵通碧海，澄澈透靈湫。
翠荇翻紅鯉，輕瀾泛白鷗。
碧桃晴雨潤，楊柳暖風(fēng)柔。
忽喜傳天語，聯(lián)翩載御舟。
醇醪分玉斝，香茗溢金甌。
冠蓋隨云氣，歌謠應(yīng)棹謳。
迂回循岸曲，邐迤歷城陬。
真似經(jīng)三島，猶疑訪十洲。
煙霞圍勝境，日月駐丹丘。
列籍依芳樹，開筵望翠斿。
九重頒異果，多品列珍羞。
擊節(jié)諧歡笑，持觴屢勸酬。
遭逢恩獨厚，感激賜還優(yōu)。
圣德乾坤大，神功舜禹侔。
華夷覃霈澤，遐邇戴鴻休。
治世雍熙盛，優(yōu)賢禮數(shù)周。
不才叨侍從，末學(xué)乏謨謀。
幸數(shù)承清問，常時近冕旒。
虛心勤至道，當(dāng)寧納嘉猷。
再拜陳篇什，皇圖衍萬秋。
宣德三年三月庚辰上命尚書臣蹇義等十有八人同游萬歲山頃之中官傳旨許乘馬及將從者二人既入東上北門乘馬及乾寧門下馬步出度橋中官導(dǎo)引登山周覽復(fù)賜登御舟泛太液池賜茶及素羞十馀品而凡蕩槳持楫者皆中使唱和合律既而抵新建圓殿地勢奇勝金碧照耀恍若身在蓬萊宮闕有間上乘馬至慰勞甚周臣等皆叩首稱萬歲上大喜徘徊久之特召臣士奇臣榮諭以天下無事雖不可流于安逸而政務(wù)之暇命卿等至此以開豁心目庶幾古人游豫之樂不在拘檢也臣士奇臣榮叩首稱謝而退傳諭群臣方憑檻觀中官拿舟網(wǎng)魚復(fù)有旨人賜御釀玉醅一甌飲復(fù)命乘馬游小山行一里許上乘馬繼至群臣匆促將下馬迎特旨勿下諭中官人賜鈔三千貫從者人三錠且令中官陪至小山飲饌盡醉而歸駕遂回未半里遇池中水鳥群飛上親發(fā)一矢中一鳥墜馬前諸臣方入小山門遙見中官持鳥至傳命賜義等炙食之群臣望闕叩首謝遂遍游小山觀二獅子袞毬并睹金龍噴水水簾及曲水流觴之處皆雕琢奇異布置神巧莫不稱贊良久乃退坐松柏間享酒饌皆珍奇之品中官相與勸酬甚歡酒未闌人賜鸚鵡一將徹復(fù)賜從者酒食皆醉飽而歸及出西安門天已暝抵家更初鼓作群臣莫不感恩懷德以為萬世之奇逢翌旦臣義等方相率詣御前稱謝而中官傳旨免謝群臣不勝惶恐感戴天恩之至臣榮竊以為君臣相遇自古為難昔唐太宗之世房玄齡輩十八人得承寵眷時以為登瀛洲至今相傳以為盛事臣榮何幸遭際圣明夙夜兢惕深以弗克報稱為愧伏蒙圣上不以臣榮不肖為嫌屢錫寵恩獎諭甚至今復(fù)得預(yù)斯列恩榮之盛無以復(fù)加敢不勉盡心力以圖報效于萬一乎因不揆蕪陋謹賦五言律詩十首以述皇上眷待臣下恩禮之隆以紀(jì)群臣遭際之盛且使后之為臣者有所勸勉焉
瓊島宸游日，隨游切九重。
天恩許乘騎，仙仗從飛龍。
迤邐云霄近，汪洋雨露濃。
詞臣何慶幸，千載得遭逢。
文翁興化重虞庠，古桂蕭森覆孔堂。
地走蛟虬翻晝影，壁藏蝌蚪帶秋香。
枝頭金粟含芳氣，葉底銀蟾耿素光。
黌泮托根應(yīng)得所，年年花發(fā)比槐黃。
洪惟皇上恭膺天命嗣承大統(tǒng)宵旰孜孜以圖至治萬幾之暇每御便殿延見儒臣講論古今移時乃罷此與古先圣帝明王同一揆也何其盛哉乃宣德三年戊申秋七月十有一日召尚書臣蹇義臣夏原吉臣楊士奇臣榮同游東苑夾路嘉植榮茂芬敷前至一殿棟宇宏壯金碧相輝其后瑤臺玉砌奇石森聳環(huán)植花卉清香素艷秾郁可愛又有方池引泉其中玉龍吐水其高盈丈噴激下注入于石渠直透殿內(nèi)兩旁石溝溝之首圓轉(zhuǎn)各有二竅并列其一水貫其中委曲縈回復(fù)流至第二竅乃入于池直通殿外石池池之中奇石屹立不假雕琢宛若升龍之狀上有四竅以通泉脈而常閉之啟其竅則水皆涌出直上盈丈與殿后石龍吐水相應(yīng)池之南又有臺高數(shù)尺森列異石植以花卉紛披掩映殿陛之前復(fù)有二石左如龍翔右如鳳舞天然奇巧宛若生成初上御殿中召臣等與語政務(wù)良久乃曰此旁復(fù)有草舍一區(qū)乃朕致齋之所非敢比古人茅茨不剪之意然庶幾不忘乎儉矣卿等可遍觀于是中官引臣等先至一小殿梁棟椽桷皆以山木為之而覆之以草四面闌楯亦然不加斲削小大渾然林木參差蔚然可愛稍西有路紆回荊扉蔽護既入則有石甃之河南有小橋覆以草亭左右復(fù)有二草亭各枕橋而度東西去遙望宛若臺星其下皆水游魚沈浮各適其所中為小殿其后有廊以通后堂東西有齋有軒以為彈琴讀書之所悉以草覆之四圍編竹為籬籬下皆蔬茹匏瓜之類觀畢上臨河命舉網(wǎng)取魚連得數(shù)尾令中官具酒饌以此魚作湯賜食既而召臣等至前賜以金幣絳環(huán)玉鉤等物遂賜宴于東廡珍羞異味不可勝計復(fù)被旨令各盡醉而歸既歸已暝恍如造蓬萊方壺之上瑤池弱水之間也何其幸哉臣仰惟皇上之德如天地之大滄海之深顧以臣之谫陋叨居禁密之地寵眷實隆曷能補報于萬一夙夜祗懼惟恐弗勝今屢蒙恩遇之厚賜觀內(nèi)苑有同游之樂相得之美以臣之愚何以臻此是用不揆蕪陋謹為五言古詩一首凡四十韻拜手稽首以獻其詩曰
圣皇嗣寶歷，日表龍鳳姿。
典章率由舊，制度仰成規(guī)。
萬方囿神化，四海樂雍熙。
維時屬秋序，暑退生涼飔。
萬幾既馀閒，行樂適在茲。
從容召儒臣，內(nèi)苑同游嬉。
峨峨黃金殿，璀璨白玉墀。
廊廡郁周回，金碧光陸離。
岧峣珊瑚石，瑤草間瓊枝。
玉虹出西山，泉脈何逶迤。
引流入東苑，滉漾涵方池。
蒼龍忽蜿蜒，吐水一何奇。
飛流濺碧空，爪甲何淋漓。
形態(tài)本天成，雕琢寧用施。
異石既磊落，奇葩自葳蕤。
蓬島非可儗，天宮信能移。
少前造幽境，似與林壑期。
草徑自森邃，蔬畦亦紛披。
殿宇靡華飾，儉樸同茅茨。
伐材為曲檻，編竹成疏籬。
小橋橫碧流，短亭瞰清漪。
游魚時出躍，花木向朝曦。
致齋誠得所，燕息允相宜。
翠華此臨幸，鳳蓋簇鸞旗。
圣情歡未極，錫宴荷恩私。
雕盤列珍饌，內(nèi)醞浮金卮。
既醉增感激，愈覺心神怡。
賜賚何駢蕃，交錯粲相輝。
金幣雜香環(huán)，玉鉤系青絲。
愚臣本微陋，忝遭圣主知。
顧茲益懷懼，于國何所裨。
經(jīng)邦乏嘉猷，輔理寧有為。
叨陪鼎鼐間，詎免竊祿譏。
夙夜弗遑暇，竭力效驅(qū)馳。
傾心向太陽，如彼藿與葵。
海岳高且深，涓埃豈能資。
但當(dāng)祝圣壽，垂拱朝四夷。
歲歲悉豐稔，民物益蕃滋。
此生亦何幸，際茲堯舜時。
拜稽頌皇仁，愿繼南薰詩。
人心妙虛靈，不能以無思。
所思得其正，酬酢隨所施。
惟公出西蜀，德望眾所推。
龍飛際景運，位重今少師。
雍容處廊廟，輔治安黔黎。
退食有馀暇，齋居思濟時。
秉心思至公，律已思自治。
進思罄忠言，退思補闕遺。
庶政思佐理，庶績思咸熙。
賢才思簡拔，禮義思維持。
治化思有成，舉措思得宜。
我皇正垂拱，至德恊無為。
惟公實啟沃，四海將倚毗。
生民永安逸，鼓舞同邊陲。
愿言慎所思，令譽千載垂。
起家大布衣，歲部糧萬石。
時至無后期，廷對矢報國。
觀政入銀臺，文牘袪委積。
三遷冬官長，役車按名籍。
是時大營建⑴，更番藉休息。
龍州師問罪，地界安南逼。
往諭王拜命，私覿謝香帛⑵。
獻雉越裳朝，舞干有苗格。
興安治靈渠，三十六閘勒。
南北導(dǎo)湘漓，渼潭毒龍匿。
焚鐫象鼻峰，漕舟渡枕席。
水鎖旡支祈，山留巨靈蹠。
疏鹽廣東西，引定四府額（江西南安、贛州、吉安、臨江。）。
挹注稅半之，宿弊一朝革。
遇事敢風(fēng)生，擾驛輒糾劾（劉都督。）。
稱旨掌南臺，風(fēng)紀(jì)百僚飭。
冤獄數(shù)平反⑶，祥刑垂典則。
朝陽聞鳳鳴，秋肅亦鷹擊。
恂恂不能言，一心以誠實。
高皇性猜忌，喜怒生不測。
功臣罕得全，恩眷獨殊特。
病則遣醫(yī)來（戴原禮。），大籃抬酒食⑷。
行蓋隔瘴癘⑸，崇禮（街名。）有賜宅。
厚福呼佳兒⑹，網(wǎng)開釋羅織⑺。
引年許退閑，顧問備朝夕。
靖難繼求舊，大不耐官職。
安撫乃空銜，驅(qū)車行至澤。
周覽晉云山，題詩滿屋壁。
九重以疾聞，囊金無處覓⑻。
何哉致身錄，偽造詞抵飾。
帝已火宮中，城圍地道塞。
安得西南游，而有從亡客。
褚淵寧獨生，居然夏侯色。
仗節(jié)隱其名，慬免十族赤。
后世⑼旌遺忠，肸蚃慰魂魄。
史筆乃闕疑，家乘述祖德（時重刻《流芳錄》。）。
按：昔竹垞先生在史館，有問遜國事宜何書，以「宮中火，帝崩」五字對，迄為定案。帝既未嘗出亡，安所得從亡？有遇程濟破檻車諸附會事，稼堂先生辯之詳矣。俗演《千忠會》傳奇，乃史彬后裔鳩刻《致身錄》射利，徵余族金不遂，偽造誣蔑。然先公奉命山西，與云南風(fēng)馬，國史具在，世豈皆沒字碑哉？竊念太祖何如主，擢自布衣，呼之曰「老嚴(yán)」，眷顧殊密，挾持大有具矣。長冬官班，天下匠役凡二十馀萬戶，為御史、為都御史，平反冤獄，全活千馀人。定廣東、西、江西四府鹽法，使安南，致書于其王與相，卒如詔指，圖其阨塞以獻，贐則卻之。尤著者，治興安靈渠，導(dǎo)湘、漓二江，浚渼潭，建陡閘三十有六，鏟危灘中石，土人謂史祿、馬伏波后一人。然則功固足書，輕重不爭一死。且先公之死也甚諱，當(dāng)文皇登極，已退歸賜第，終建文朝不仕，安撫系空銜，一入晉界，當(dāng)受事，輒餌金屑，誡老奴慎毋泄。其時隕宗湛族，固不忍先業(yè)之不祀，亦以死吾分也，何賣名為？史書疾卒，蓋據(jù)實錄，正與遺令「訃聞必以疾」一語符合，其不死于疾死于金，益信不然。萬歷中臺臣詎無所據(jù)以請，禮臣與神廟何遽允之賜旌忠額、臚祀典哉？蹇忠定、夏忠靖官已貴，率先迎附，執(zhí)而釋之，皆以忠易名，三楊亦非自代來者，卒為名臣，無庸遠引管仲例，先公固可以死，可以無死，今斷斷一出于死，而人顧疑之，唯其諱也。然先公先自諱，且唯恐天下后世不共諱，夫不知諱之之故，故生疑，則疑適如先公心，其心彌苦，識力更出蒙顯難、攖奇禍諸公上矣。嗟乎，補鍋衣葛河西傭，東湖樵夫方埋名，如不及先公，亦猶行此意也夫。
⑴ 開鑿胭胭山河，移置五軍都督府、六部諸公宇。
⑵ 安南囊金銀、文幣、名香為贐，皆卻之。
⑶ 前為御史，有閻成等百馀人與袁關(guān)壽等案，及總憲有兩淮鹽案，赴逮數(shù)百人石灰關(guān)卒二十馀人誣盜當(dāng)誅，及張甲、姜旺等冤案，皆奏免。
⑷ 御史李某奏公在后堂大食籃抬酒食，帝曰：「受用慣的，打甚么緊，也來說?！褂置獾搹埫谠疲骸皋k些好的待他?！?/div>
⑸ 使安南，帝曰：「瘴氣多，做大涼傘去。」
⑹ 帝偉公貌，謂有厚福，召三子見，稱為佳兒。
⑺ 家前后二獄，詞連弟侄子婿，帝省釋之。
⑻ 安撫山西，行至澤州，一夕卒，遺寸紙云：「訃聞必以疾?！估吓捘抑薪鹦?，訖不見。有《讀文文山正氣歌》諸詩。
⑼ 萬歷中，允按臣請建旌忠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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