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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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 6 首
粵允矣。于昭圣唐。天子中興。拓跡開統(tǒng)。乃建皇極。握乾符。驅(qū)駕百靈。總齊萬類。貴與天乎比壽。富與地乎侔資。日月回薄。以淑清告象。陰陽變通。以樂和乘氣。龍不隱德。鳳不潛靈。懷生之徒。根著之物。咸遂其性。固能使河海靜默。宇宙文明。舊物維新。昌圖啟旦。大定禮樂。戢藏干戈。人學(xué)而還淳。刑措而不用。覆燾之恩溥。生育之理足。于是邑老田父。擊壤而歌。張掖而舞。顧而為頌曰??翟仗迷?。乃圣乃神。代有非常之主。必有非常之臣。非常者。所謂殊尤杰出。與時偕運(yùn)。則我賢令盧公其人焉。古曰圣主得賢臣。今見之矣。百里令長。親人之要者也。煩劇所鐘。賢良是責(zé)。故有四科堂室??赘ΨQ乎冉求。三國股肱。趙武知乎邢伯。應(yīng)星雷而鎮(zhèn)風(fēng)雨。類父母而若神明。鄭產(chǎn)之開喻獲禽。魯恭之垂仁及獸。循聲流于簡牘。良政在于歌謠。斯焉取斯。之子之遠(yuǎn)。若乃張英風(fēng)于上國。宣懿范于中都。允升大猷。厥有成績。休光終不圉。盛德莫與京。觀其化焉。則盧公之心可知矣。公名正道。字真直。范陽人。昔元年景辰。上帝甄其九萬。正月甲子。太公課其八百。漢祖以同日相愛。利建藩維。魏祖以馀風(fēng)可嘉。聿推楨干。或清虛而循禮典。早識張華?;蛭乃级l(fā)詩書。深知越石。曾祖昌衡。隋金州刺史儀同三司太子左庶子。風(fēng)神澹雅。經(jīng)史該博。宣六察而馳熊軾。翊三善而列鳳條。德為人表。行為士則。祖寶素。隋晉州別駕。有禮有法。于紀(jì)于綱。得管輅之清談。發(fā)王祥之雅詠??及矇?。皇朝朝散大夫襄州司馬綿州長史。蘭芬桂紫。月鑒霜明。珠皋則洗幘擅奇。玉壘則題輿緝化。公五行秀氣。五色淳光。忠肅恭懿以立身。孝敬溫良以行已。涵珠孕璧。懸闞澤之高名。舞柏吟松。動嵇康之逸韻。文史足用。方朔之言有徵。器宇難量。叔則之才可覿。解褐調(diào)為冀州信都縣主簿。轉(zhuǎn)絳州太平縣丞。長河之間。彼汾之曲。朱鉤理劇。黃綬安卑。鴻漸于磐。鶯遷于木。敕授陜州司士參軍。又改汴州浚儀縣令。佐襜帷于陜服。式允清嚴(yán)。綰銅墨于梁城。克敷恩信。我皇紹膺丕業(yè)。嗣守珍期。明一之徽號聿崇。凡百之榮階式敘。神龍?jiān)?。制加朝散大夫。隨班例也。居無何。制為洛州新安縣令。又改滎陽縣令。爾其索亭舊邑。滎澤奧區(qū)。郊連北制。地按東里。上躔鶉火。旁控龍泉。神州則帶河溯洛。洪漕則通江達(dá)海。五方云湊。公驟私奔。百族星稠。邀時射利。盤根錯節(jié)。允屬于升卿。先教后刑。必推于季子。公下鳧舄。用牛刀。承天理人。以居其職。尊五屏四。以制其范。開道途焉。設(shè)堤防焉。陳之以禮樂。導(dǎo)之以德義。宣柔嘉。恤孤寡。去末返本。利用厚生。至為濟(jì)濟(jì)庠塾。莘莘冠履。王渙之勸率佐吏。范寧之惠養(yǎng)生徒。人識廉讓之儀。家行俎豆之禮。其崇學(xué)有如此者。龍鱗促務(wù)。馬骨攘災(zāi)。就穡占于五星。納稼詳于十月。子奇之鑄器。童恢之易牛。其勸農(nóng)有如此者。持寬濟(jì)猛。以禮代刑。兩造盡其根源。五聽窮其詞色。穿窬自息。請托不行。歸遇臘之囚。原復(fù)讎之罪。桴鼓罕施于道路。桎梏無用于狴牢。其政令有如此者。貌年巡戶。定賦徵徭。情偽必探。高卑咸若。心同懸鏡。自辨妍蚩。手類持衡。不差輕重。其平直有如此者。果行育德。循巳正身。徐邈之有常。石奮之無潤。冰壺載潔。塵甑自空。其清白有如此者。入其境則田疇自墾。草萊盡辟。此恭敬以信。故其人盡力也。入其邑則墻屋甚完。樹木甚茂。此忠信以寬。故其人不偷也。至其庭府。吏甚清明。諸下用命。此明察以斷。故其政不擾也??芍^季路為宰。復(fù)在于斯。任人以逸。從諫如流。耳目平而心氣和。四肢全而百工理。父事三人以教孝。兄事五人以教悌??芍^子賤為宰。復(fù)在于斯。固以得良吏之要津。行古人之至道。頃者年谷不登。時雨未降。圣皇減太官之膳。出幽圄之囚。是歌云漢之詩。式備山川之禱??忠晃镏?。慮百姓之阻饑。徙有之無。遂起汛舟之役。賑貧救乏。爰行發(fā)廩之施。公上祗元澤。下罄丹誠。家到戶至。裒多益寡。優(yōu)之柔之。撫之育之。里詠途歌。人安俗泰。雖云行載沐。旋符以夜之期。而風(fēng)教特隆。寔荷如春之德。導(dǎo)揚(yáng)庶美。字育偫氓?;莼灾芮?。風(fēng)流所以藉甚。豈直王譚在職。時叟號其無雙。張既臨官。京輔稱其第一而巳。河南道巡察使衛(wèi)州司馬路敬潛以政術(shù)尤異奏聞。使乎使乎。得其人矣。是知韓棱之飛章已奏。徵入有期。焦貢之行雨載馳。愿留難遂。丞馬據(jù)主簿解伯宗尉高賁司馬昭道等。并千將重寶。新甫貞柯。道可濟(jì)時。位不充量。溟海即鯤鵬所化。枳棘非鸞鳳所棲。翊贊多方。聲華有裕。望逸驥而將遠(yuǎn)。撫留犢以增傷。孤我德而無鄰。勞我思而無極。爰有等慈寺頭陀逸僧識法師。俗姓桑氏。漢丞相之后秀也。天稟聰偉。生而俊奇。發(fā)愿為國。敬造阿彌陀石碑像。并頌圣德。及鑄神鐘。鄉(xiāng)人前巴州曾□縣尉劉虔獎錄事王虔福常守一佐史里正等?;螋⒗t著族。夙勞州郡之班?;蛉柿x在躬。暫屈鄉(xiāng)閭之任。耕田鑿井。遭圣主之休明。孝道忠規(guī)。受君子之名教。以為叫丹閽而一借。未達(dá)由衷。樹翠碣而長懸。方存相質(zhì)?;菸覠o疆之澤。徽烈允光。思君不樂之情。德音何已。殷溝作頌。文在茲乎。其詞曰。
大地山河,中天朝市。
玉帛萬國,子男百里。
惟索之亭,惟京之水。
膴膴原隰,森森□梓(其一)。(一章)

粵茲撫字,須彼仁賢。
俗之化者,君之宰焉。
操我利器,亨我小鮮。
聞歌下邑,舞洽重泉(其二)(二章)

其政不嚴(yán),其儀不忒。
秩秩詩禮,光光道德。
爰務(wù)耕桑,罕施徽纆。
無偏無黨,有典有則(其三)。(三章)

琴鳴宓賤,花發(fā)潘仁。
俸惟計(jì)日,甑乃生塵。
視人如子,臨事若神。
秋鷹坐化,瑞雉行馴(其四)。(四章)

自冬徂春,密云不雨。
曲降絲綍,載傾敖庾。
沐蘭奠桂,救病濟(jì)窶。
旋感月離,方期歲取(其五)。(五章)

祝良何德,汲黯何功。
達(dá)望千載,寧踰一同。
既流膏雨,克播循風(fēng)。
聲聞于外,化協(xié)于中(其六)。(六章)

鳳使載揚(yáng),驥途攸展。
芳菊無絕,甘棠勿剪。
式紀(jì)清芬,爰憑翠篆。
歌詠不足,聊稱其善(其七)。(七章)

吾聞陳后山,兩為彭城教。
先生新安人,歷歲董卿□。
□□晚潁州,日與坡老樂。
君今實(shí)似之,往食邵陽稍。
□□□□□,□□□□□。
吾聞徐孝節(jié),教授家山陽。
其名聞于朝,其行高□□。
□□大書之,特褒宣德郎。
君今詎止此,即日鹓鷺行。
□□□□□,□□□□□。
戊午秋七月,予泛洞庭湖。
君山朝欲曙,武口日未□。
□□怒蛟龍,忠信堪支吾。
君胸有所挾,浮湘吊蒼梧。
□□□□□,□□□□□。
長沙十二縣,東西湘江夾。
君才岳麓高,君心洞庭□。
□□古邵州,青燈萃儒帢。
循循善誘人,不必劍□□。
君往隸邵學(xué),近接濂翁州。
君居長徽學(xué),晦翁之故丘。
顏曾思生魯,孟子生于鄒。
君其鄒魯人,天畀鄒魯游。
從橐頻憂治(原注咸淳左史),鋒車急濟(jì)時。
猶傳相韓偓,竟莫返家羈。
歌斷龍蛇盡,天長猿鶴衰。
并無一哀處,空復(fù)百年期。
逃山或行遁,蹈海亦言然。
灰冷身為臘,湖平月尚懸(原注死于水火)。
有冤藏極浦,無地禁新煙。
遠(yuǎn)愧生蜍志,歸榮魯仲連。
往往嫌迂闊,悠悠共亂亡。
忠公忠是譜(原注忠公梅野元杰其叔皆廣信人),節(jié)惠節(jié)相望。
玉表千人見,丹心百奏長。
翹材記覘矕,歲晏撫蒼茫。
長平公主曲 清末至民國 · 楊圻
明崇禎十七年甲申,春三月,流賊李自成直逼都城。十八日,自成屯兵城外,遣人入見帝,議禪位,帝震怒,叱出之。乃命酒痛飲,命內(nèi)監(jiān)王承恩召太子及永王、定王至御前。太子、二王年皆幼稚,誨諭肫肫,命分送外戚周氏、田氏及朱純臣家。即起至壽寧宮,時周皇后方夜坐,袁貴妃侍,上命皇后自裁,少頃皇后承旨縊殉,復(fù)以劍賜袁妃死,袁妃自刎。帝長女長平公主,率妹昭仁公主至帝前起居,長平牽帝衣哭,帝太息曰:「汝何苦生我家!」乃以劍揮斫兩公主,昭仁殪,長平傷頰,左臂斫斷,亦絕。帝手刃兩公主后,復(fù)命酒痛飲,高吟古樂府?dāng)?shù)章,悲壯蒼涼,哀不自勝。復(fù)以朱諭內(nèi)閣,命朱純臣輔太子,即日間道幸南京監(jiān)國,且詔天下勤王援京師。天明,帝步行出宮,登煤山之紅閣,王承恩侍焉。時春暮,海棠盛開,帝被發(fā)覆面,以御巾縊于西偏第七株海棠樹上,承恩侍縊帝旁,時三月十九昧爽也。其時自成由彰義門入,入宮大索帝后,帝殉國人無知者,三日后始于煤山得尸,以門板與周皇后俱停尸東華門外茶棚內(nèi),以柳木棺大斂,自成命畀至天壽山西陵殯葬。于是昌平州吏民,恭咎田貴妃園寢,于四月初五草草合葬之。五月朔,清兵入關(guān),驅(qū)自成,定鼎京師,為帝發(fā)喪,命天下臣民持服三日,上尊謚曰莊烈憫皇帝,后曰孝節(jié)皇后,詔以禮改葬。于是再啟壙行奉安禮,恭修地宮如典制,明樓享殿,一律修建,命名曰思陵,一依前明舊制,置陵戶守護(hù)至今。世祖章皇帝躬謁思陵,拈香酹酒,行三揖禮,御制碑文表陵上,至今完好??记宕鷥?yōu)待有明,典禮崇渥,超越百代。凡大典禮,皆遣官致祭昭告。封遼王后為延恩侯,春露秋霜,歲時節(jié)序,皆頒上方祭品香楮,命侯馳驛赴十三陵承祀,三百年來,未嘗或替,即世所稱為朱侯者也。論帝在位十七年,孜孜求治,誅族客魏,昭雪東林,仁孝儉勤,愛民如子,明主也。惜景運(yùn)告終,天祿不佑,雖精心圖治,而自即位即連歲饑饉,四海困窮,盈廷諸臣悉委靡不振,陜西、山西、河南、湖北、四川,荒歉尤甚,于是盜賊紛起,李自成蹂躪山陜河洛,張獻(xiàn)忠紛擾川鄂湘粵,竟至亡于流寇之手。時則清運(yùn)方隆,東事又日棘,宰臣皆知自計(jì),無與帝同心者。帝環(huán)顧廷臣,自知無可倚任,嘗自嗟嘆曰:「朕非亡國之君,諸臣皆亡國之臣,亦可悲矣?!瓜仁?,帝寵愛田貴妃,生四子,尤憐悼靈王。十三年,王殤,帝傷之甚,妃以思子久病遂篤,于十五年亦薨。帝悼念殊苦,時中原多故,萬幾宵肝,自是內(nèi)顧多憂,郁郁不愉,以至殉國,蓋日在憂勞中矣。袁妃伏劍未殊,養(yǎng)疾別宮,順治末年始薨。太子投周奎家,奎懼禍不納,永王、定王亦不能匿,先后擁至賊所,皆不屈。自成以帝殉國,亦知敬禮,封太子為宋王。四月晦日,自成西去,挾太子、二王俱,不知所終。長平公主為帝長女,周皇后所生,名徽娖,甲申歲,年十五。初,帝命群臣妙選良家,議具婚禮,選聘周太仆之公子周世顯,為駙馬都尉尚主,將婚,以寇警暫停。至是,斷臂而絕,自成命賊將劉宗敏療治,旋命授尸周畹。周奎以自成命不敢不受,乃覆以錦茵,畀歸外戚,越五晝夜而復(fù)蘇??嫉哿?,昭仁既殊,坤儀及他公主皆先殤,莊烈帝骨血,惟馀長平一人而已。公主于順治二年,上書清世祖,言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緇空門,稍伸罔極。世祖不許,詔求元配,命周世顯仍尚公主。于是土田邸第,金錢車馬,錫予有加,恩禮恭備。公主涕泣感愴,然神傷故國,意切攀髯,竟以不樂殞年,下嫁踰年即病薨。先朝復(fù)賜墓田,于順治三年三月,詔葬于彰義門外之賜莊,留像于黃村之保明寺中,俗呼皇姑寺,可謂恩至義備矣。煤山今為景山,遜國后,余嘗登山憑吊,慨念興廢,悲思陵求治之勤,失國之慘,殉國之烈,徘徊俯仰,久之不忍去。今讀《明史》,輒為流涕作數(shù)日惡,至先朝待遇之優(yōu),恩禮之渥,所以慰其英靈而安其子孫者,有過湯武之待夏殷。凡茲典禮,皆出先朝之本心,非由明室之求請,且其時福王?;辖?,方勞討伐,初未嘗因此遷怒而薄其恩禮。嗚呼,可法萬世矣。俯觀今事,金縢書在,鐵券盟寒,益嘆先朝盛德宏量為不可及。廢書三嘆,作《長平公主曲》。丙寅除夕,楊圻識于鄭州軍中。
景山樓殿鎖春光,紅閣年年發(fā)海棠。
一代君臣亡國恨,兩朝兒女返生香。
放勛二女英皇體,長平阿姊昭仁弟。
教養(yǎng)宮中有大家,紅牌家法敦詩禮。
太液春濃玩物華,兩宮傳語召香車。
龍樓問寢家人禮,鳳輦陪游帝女花。
百花風(fēng)底妝初靚,并立瓊軒去定省。
萬方多難不知愁,愛日綿綿蓬壺靜。
六龍御宇萬民歡,昭雪忠良罪不寬。
一意平遼思頗牧,用心弭盜恤饑寒
圣明天子治安切,一日萬幾勵憂惕。
有君如此嘆才難,十七年中五十易
金床玉幾隱痌瘝,寇盜紛紛事大難。
三峽烽煙橫劍閣,二陵風(fēng)雨下潼關(guān)。
西南鼓角連湖廣,平臺召對求忠讜。
各道疆臣盡茍安,更番宰輔猶朋黨。
督師慷慨枕金戈,飲馬長城喋血多。
一出國門成萬里,蒙恬王剪恨如何。
官家從此心懷惡,憔悴深宮慘不樂。
滿地江湖鴻雁來,中原野哭連河朔。
貴妃顰笑解憂勞,小閣薰香侍退朝。
為有溫存承雨露,轉(zhuǎn)將歡笑慰嬌嬈。
頻年憂國勤宵旰,今年再報(bào)河南亂。
此日重尋盧象升,當(dāng)時錯殺袁崇煥。
君王內(nèi)顧復(fù)吞聲,玉樹彫傷憶悼靈。
每為望思傳減膳,更憐多病惜傾城。
傾城思子啼羅綺,玉骨支離扶不起。
擁膝恩深問暖寒,捧心愁絕慵梳洗。
雪衣慘澹咒離魂,鈿盒悽涼誓連理。
中元風(fēng)露最凄清,夕殿衾寒圣主情。
三十六宮都見月,甘泉夜醮到天明。
上陽花草千門鎖,寒食清明憶燈火。
日暖長楊侍輦游,風(fēng)明絮閣吹笙坐。
云鬟不睹像生花,晶盤誰進(jìn)江南果。
兵馬悠悠意惘然,玉環(huán)如在若為憐。
君王莫自歌長恨,死別無多祇二年。
桑乾河上鬼夜哭,寧武關(guān)頭烏啄肉。
大星如月落前軍,西路煙塵如破竹。
中宮進(jìn)饌慘無歡,相對天顏淚不乾。
皇帝比來何太瘦,欷歔舉箸勸加餐。
廣寧門外昏塵霧,南內(nèi)驚聞漁陽鼓。
臨朝不見一人來,九廟沉沉哭太祖
夜呼皇子換衣裳,慘對髫齡教出亡。
此去明知成死別,撫摩憐惜斷肝腸。
皇子出宮狂呼酒,只有承恩依左右。
此時神鬼盡呼號,三尺龍泉提在手。
酒酣起入壽寧宮,宮門月黑蕭蕭風(fēng)。
可憐皇帝憂勤事,都在椒房涕淚中。
椒房涕淚問朝事,今日何須庇妻子。
我家半壁有陪京,事尚可為胡留此(初,寇氛日逼,朝士安土重遷,無建議南遷者。帝意亦不主遷都。有請令皇太子南下監(jiān)國者,帝不答。孝節(jié)皇后嘗從容進(jìn)曰:「我家尚有一家居,可先令修理,以備緩急。」帝不答,惟以國君死社稷為辭。)。
君王回顧淚潸然,骨肉今當(dāng)速自全。
自古國君殉社稷,我行在后卿請先。
皇后逡巡起承旨,袁妃再拜謝賜死。
此時兩主入宮門,痛絕驚魂不能視
生兒殺兒兒莫嗟,奈何生我帝王家。
何如從母全家死,地下相隨伴阿爹。
兒生從父死從母,國破家亡敢獨(dú)后。
他生不到貴人家,來世愿為太平狗。
君王拔劍淚如線,欲斫不斫走繞殿。
后妃浴血在一旁,姊妹牽衣齊掩面。
雪膚花貌化游魂,珠簾玉砌殷紅濺。
此時鐘鼓報(bào)黎明,棄劍擲地酒亦醒。
草草出宮一回首,宮中白骨堆縱橫。
昭陽恩愛一朝絕,錦繡山河不獨(dú)生。
步上煤山紅閣里,四顧宮城烽火起。
兆民何罪在朕躬,遺詔書襟猶罪己。
花里君臣畢命時,閣西第七海棠枝。
鼎湖波靜騎龍去,三日人間盡不知。
皇子難容外家第,長平五日還魂異。
倉皇扶入武安家,血肉模糊埋玉臂。
滿座王侯狗尾新,茶棚哭臨但平民。
公卿認(rèn)賊呼天子,不及黃門一寺人。
凝碧池頭齊拜舞,金甌已破何人補(bǔ)。
貂蟬朝士盡從龍,袍褲宮人能刺虎。
三桂回軍赴杏山,遼東廷哭乞師還。
八旗壯士風(fēng)云會,王氣東來山海關(guān)。
王氣東來賊西走,掃蕩豺狼定九有。
兩朝禪嬗非戰(zhàn)爭,天下得之流寇手。
甲申三月大明亡,甲申五月清祚昌。
吊民伐罪上尊謚,詔令天下皆持喪。
草間穿冢馀父老,百姓哀思皇帝好。
非如輿櫬李重光,豈是降幡陳叔寶。
四海欣看迎梓宮,長陵左纛制何崇。
大哉周室封箕子,邈矣炎劉祀魯公。
有詔封侯世奉祭,賜爵延恩同帶礪。
似聞公主在民間,早選清才似王濟(jì)。
流離皇子在泥涂,如此風(fēng)霜定有無。
萬里死生斷消息,思皇骨血此遺孤。
上書削發(fā)詔不許,此是吳王偏憐女。
便為蕭郎筑鳳臺,好教弄玉隨仙侶。
犢車魚笏媵乘鸞,駙馬威儀是漢官。
看到樂昌圓破鏡,高皇龍種盡平安。
鐘陵天判云中下,人間猶看天孫嫁。
沁水園田內(nèi)府錢,叢鈴碎佩銀潢夜。
周郎才調(diào)復(fù)溫存,夜擁春寒話返魂。
九死未能酬故國,再生猶得荷新恩。
金根玉勒紫駝釜,新筑平陽公主府。
夫婿青春比翼歡,哀家方寸攀髯苦。
國破山河滿眼中,朝朝啼淚唾壺紅。
妝樓猶見含章樹,腸斷新恩出故宮。
春風(fēng)秋雨愁煢獨(dú),翠袖單寒臥金屋。
都尉明年賦悼亡,吹簫鶴市哀相續(xù)。
靈藥難教再返生,舊臣遺老俱顰蹙。
紫玉魂來陰火紅,窮泉應(yīng)見先皇哭。
溫明秘器下東園,新賜墓田鄠杜曲。
招魂猶上樂游原,紅葉無情溝水綠。
桃花開到殯宮深,落日牛羊辨陵谷。
本朝開國際明良,武帝旌旗捲八荒。
收拾人心功第一,六軍縞素祭懷王。
當(dāng)時盛德邁湯武,三百年來置陵戶。
銀海沉沉金雁飛,行人爭拜昭陵土。
金粟堆前松柏哀,凄涼弓劍已塵埃。
熊羆夜守翠微靜,玉馬晨趨風(fēng)雨來。
煤山花發(fā)鶯啼曉,城闕陰陰閉煙草。
野史方嗟明故宮,游人又說唐天寶。
神武門前春水流,玉河車馬去悠悠。
衣冠文物都消歇,尚有詩人一二留。
前朝興廢悲異代,后人憑吊前人再。
莫問王孫事已非,可憐帝子家何在。
天壽山高萬壑深,杜鵑啼遍十三陵。
人間誰詠長平曲,萬歲千秋望帝心。
按:近人撰清代小說,謂公主即斷臂老尼,善劍術(shù),授其術(shù)于呂晚村之女,以刺雍正帝云。《齊東野語》,最易訛傳,是不可不辨,乃取國初張宸誄文,附刊于后,宸蓋曾親見公主,且躬自送葬者。此文代駙馬周士顯誄挽而作,可證公主早薨,非老尼矣。云史注。
【集評】先生此篇,殆為取消清皇室優(yōu)待條件而作,語贊清室待明之厚,意譏今代待清之薄,詩哀明社,心哀清室也。通篇祗王孫帝子二語點(diǎn)明作意,而其憂傷念亂,慨嘆興亡,令人不忍卒讀,此其所以為詩史乎?至此詩之剛健婀娜,馀音悽惋,在先生詩名滿天下,海內(nèi)崇拜,無待愚之諛頌矣。丁卯正月,退思齋主人謹(jǐn)識。
附:長平公主誄
長平公主者,明崇禎皇帝女,周皇后產(chǎn)也。甲申之歲,淑齡一十有五,皇帝命掌禮之官,詔司儀之監(jiān),妙選良家,議將降主。時有太仆公子都尉周君名世顯者,將筑平陽以館之,開沁水以宅之。貳室天家,行有日矣。夫何蛾賊鴟張,逆臣不誡,天子志殉宗社,國母嬪嬙,慷慨死焉。公主時在稚齡,御劍親揮,傷頰斷腕,頹然玉折,霣矣蘭摧。賊以貴主既殞,授尸國戚,覆以錦茵,載歸椒里。越五宵旦,宛轉(zhuǎn)復(fù)生。泉途已宮,龍髯脫而劍遠(yuǎn);蘭薰罷殿,蕙性折而神枯。順治二年,上書今皇帝,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緇空門,庶申罔極。上不許,詔求元配,命吾周君,故劍是合。土田邸第,金錢牛車,錫予有加,稱備物焉。嗟夫!乘凰扇引,定情于改朔之朝;金犢車來,降禮于故侯之第。人非鶴市,慨紫玉之重生;鏡異鸞臺,看樂昌之再合。金枝秀發(fā),玉質(zhì)含章。逢德曜于皇家,迓桓君于帝女。然而心戀宮闈,神傷輦路。重云畢陌,何心金榜之門;飛霜谷林,無意玉簫之館。弱不勝悲,溘焉薨逝。當(dāng)扶桑上仙之日,距秾李下嫁之年,星燧初周,芳華未歇。嗚乎悲哉!都尉君悼去鳳之不留,嗟沉珠之在殯。銀臺竊藥,想奔月以何年;金殿煎香,思反魂而無術(shù)。越明年三月之吉,葬于彰義門之賜莊,禮也。宸薄游京輦,式睹儀容。京兆雖阡,誰披柘館;祁連像冢,祇叩松關(guān)。擬傷逝于子荊,朗香空設(shè);代悼亡于潘岳,遺掛猶存,敢再拜為之誄云。
⑴ 永樂定宮中制,謂之紅牌家法,終明之世,宮壸肅清,超軼漢唐。崇禎元年正月,重申祖制,雖皇后非奉旨不得出禁門,違者照紅牌治罪。
⑵ 帝入承大統(tǒng)月馀,盡得客、魏罪狀,用申顯戮,客、魏流毒凡七年,至是皇綱始振,天下人心大快。復(fù)詔恩恤楊、左諸臣,分別贈官蔭恤有差。士民莫不流涕,頌圣明不置。
⑶ 帝求治綦切,在位十七年屢易閣臣,先后除拜五十馀人之多,尤以周延儒、溫體仁、薛國觀輩柔佞奸險(xiǎn),卒皆誅戮斥逐,不安其位。
⑷ 孫傳廷善戰(zhàn),得士心,賊甚畏之。十六年冬,起為潼關(guān)總督,十月與賊戰(zhàn),遇雨,敗績,傳廷死之,賊遂長驅(qū)河洛矣。
⑸ 清師數(shù)窺邊要,直逼京師,乃拜袁崇煥督師遼薊。上御平臺召對,面議方略,崇煥忠義奮發(fā),慷慨上五年平遼之策。帝賜尚方劍,假以便宜,旋殺毛文龍。三年又磔崇煥,士論冤之,是蓋急切失刑。
⑹ 中原寇亂日甚,帝日夕焦憂,妃嬪少所進(jìn)御矣。惟田妃明慧,工書畫,最得寵,能解上意。妃揚(yáng)州人,器什床簟,皆采自江南。
⑺ 十三年,皇五子悼靈王薨,田妃遂茹素焚修,上亦為之減膳,于宮中大作齋醮。上至妃宮,思念悼靈王,又值河南寇亂,聞福王被害,大慟,袍袖盡濕,愴念骨肉傷懷,自是皇情抑郁不樂。妃生永王、悼靈王及悼懷王、皇七子,悼懷、七子皆幼殤,帝與妃皆最愛悼靈。十三年,悼靈方五歲,病痢薨,帝痛之,妃以思子,遂久病,帝日數(shù)臨妃宮慰視之。
⑻ 十五年七月十六日,妃薨于承乾宮,帝傷悼殊甚。既思愛子,復(fù)追念妃,內(nèi)顧多憂,外寇云擾,憔悴不懌,后二年遂殉國。
⑼ 田妃宮婢戴新樣花,他宮皆無?;屎髮m婢向帝叩頭乞賜,帝使中官采辨,數(shù)百里不能得。帝以問妃,妃曰:「此像生花,出嘉興,有吳吏部家人攜來,而妾買之。」帝不悅。又妃性喜甘果,亦以非時進(jìn)帝。帝每幸承乾宮,日夕供設(shè)多江南器玩,命罷之。
⑽ 時東事日棘,天下土崩,乃設(shè)總理、總督,分總兵事,以盧象升、楊嗣昌分任之。嗣昌傾陷,象升終戰(zhàn)死桑乾河。寧武關(guān)總兵周遇吉忠勇善戰(zhàn),李自成圍寧武月馀,城中食盡,仍力戰(zhàn)殺賊萬馀,賊掘地道,城陷,猶巷戰(zhàn),賊為膽落。其妻女婢媼皆守城,矢如雨下,力竭死,合家自焚,時十七年二月也。寧武關(guān)既破,遂長驅(qū)入都矣。
⑾ 帝以寇亂焦憂,遂茹素。周皇后見帝體瘁,具饌以進(jìn),而瀛國太夫人奏適至,日夜夢孝純太后歸,語帝瘁而泣,且曰「為我語帝,食無過苦」云云。帝性孝,追念孝純,且感皇后意,舉匕箸相向而泣。
⑿ 十七日,帝召文武百官于乾清宮暖閣問計(jì),帝泣下,群臣亦相向泣,束手無策。帝書案上「文臣個個可殺」,密示左右,旋即抹去。十八日外城陷,朝臣無一人,帝自登午門擊鼓召之,竟無至者。
⒀ 上命傳皇太子及永王、定王至,猶盛服人。上曰:「此何時,而不易服乎?」亟命持敝衣來,上為解其衣?lián)Q之,且手系其帶,告之曰:「汝今日為太子,明日便為平人,在亂離之中匿形跡,藏姓名,見年老者呼之以翁,年少者呼之以伯叔,萬一得全,報(bào)父母仇,無忘我今日戒也?!棺笥医钥奘暋V芎髶硖蛹岸跬纯薏恢?。
⒁ 三月十八日暝,城破,帝泣下,語后曰:「大事去矣?!购箢D首曰:「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聽一語,至有今日。」帝令后自裁,后入宮,先帝縊死。
⒂ 帝登煤山,望見烽火徹天,嘆曰:「苦我民矣?!股l(fā)被面,書短詔于襟上曰「自朕失國,無面目見祖宗于地下,故散發(fā)覆面」云。
⒃ 宮人費(fèi)氏,靚妝懷利刃,襲公主衣,自稱長公主,思近自成刺殺之,為帝復(fù)仇。自成得之,審知其偽,以賜一只虎劉宗敏。費(fèi)氏于是夕刺殺宗敏,從容作書,自縊死。